
第27章 充当信鸽的董平
有了陛下许可的驾帖,锦衣卫的办事效率果然不同凡响。
一个时辰刚过,关于宦官张喜的各类文牒便已整齐地码放在商辂的案头。
烛火摇曳下,这位指挥使正凝神细阅张喜近日的行踪社交记录。
——这个看似和善的张喜,平日逢人便含笑作揖,反倒让锦衣卫的缉查人员收集到了大量真假难辨的线索。
“大人,东宫来人求见。”
商辂抬头,只见太子身边的贴身宦官董平已随着力士走了进来,目光游移不定地扫视着四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会意的商辂轻轻挥手,暗处侍立的校尉们立刻纷纷退下。
直到确认左右无人,董平才从袖中掏出一封对折的笺纸,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活似在传递什么违禁之物。
“殿下嘱咐,要亲手交到大人手上。”
董平的嗓音压得极低,这座衙门阴森的气息让他如芒在背,刚一完成使命便匆匆告退,连茶都没敢喝一口。
商辂望着这董平仓皇离去的背影,不禁失笑。
看来这锦衣卫衙门的肃杀之气,连东宫近侍都受不住。
待治水归来,该让工匠们多开几扇明窗,好生装修一番才是。
展开笺纸,只见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是太子字迹无疑:
“孤今日默写《中庸》多张,喜获诸多问题,已思许久,卒章显志。先生学贯古今,乞望入宫赐教。”
前面这几个字分开倒是好认,但是连在一起确实狗屁不通,连“章”字都写错!
难道是殿下玩闹之举?这一念头还没闪过,便被他否决了。
他心暗道:这名九岁的太子殿下或许会写错别字,却断然不会无故送来这般莫名其妙的文字。
谁若把太子殿下当成小孩看待,那他一定是瞎了狗眼。
回宫路上的董平不禁觉得眼睛一痒,心想:这春季京师风沙大,就是容易迷了眼睛,下次得注意些……
当藏头的四字在脑海中闪过,商辂的瞳孔骤然收缩:
“张喜已卒!”
这个今日才被北城兵马指挥司确认的案子,深居宫禁的太子如何知晓?
更蹊跷的是,殿下为何要以这等隐语相告?
对于太子召见自己进宫商议之事,商辂也觉甚是难办。
此时已然过了东宫讲读时间,若要通过詹事府正式请见,至少需半日批复。
此时,董平的身影忽然浮现在他脑中。
这个可以自由出入禁宫的宦官,只要往来文书不是太离谱,或许无需经过詹事府和各门侍卫们的层层审核,倒是个现成的信使?
“快!把方才那小太监追回来!”
当气喘吁吁的力士在西华门外拦住董平时,商辂正在桌前对着满案资料犯难。
张喜案牵连甚广,该将哪条线索透露给太子?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价值。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案上“钱勇”名字的材料上。
这名刺客的线索似乎更有价值,或许能对太子日后小心提防有用。
商辂手中毛笔饱蘸墨汁,在宣纸上悬停了许久。
最终落下的,却是一首蹩脚至极的“劝学诗”:
“《论语》有云:钱帛养贤士,勇夫安识仁?去奢崇俭日,岁丰国自淳。
已矣吾衰矣,卒章显志真。行藏谁与共?刺股为斯文。
另有春秋笔,有道在明伦。其如命也夫?人人皆传颂。”
写罢重读,商辂自己都嫌牙酸,他这辈子都从来没写过如此不通顺的句子。
正要揉碎,却又停住。
既然太子敢送狗屁不通的《中庸》心得,他这首勉强算上“诗”的内容至少还押了韵不是。
他倒不怕那帮言官诟病勾连东宫,横竖有查案密旨傍身,此番最多为太子通报案件情况,告到御前也怪罪不了他。
“大人,董公公带到!”
随着力士一声禀报,董平又重新走了回来。
商辂将便笺轻轻折好的便笺交到董平手中,挥挥手不语。
董平会意,也不多废话,收好便笺后转身离去。
仁寿宫外一处偏僻的厢房内。
窗棂半掩,透进几缕直射日光,映出浮动的尘埃。
屋内陈设简陋,唯有一张斑驳的木桌和两张窄榻,显得格外冷清。
“下一步……计划定得怎样了?”一名身着靛蓝宫装的宫女低声开口,手中麻布机械地擦拭着桌面。
“昨日变故之后,此人行事愈发谨慎,身侧时刻不离两三心腹,属下……仍在寻机。”
另一名浅绿衣裳的宫女背对着她,手中被褥被抖得簌簌作响,似是借此掩饰声音的颤抖。
窗外日光正好,本应是晾晒的好时辰,可屋内的空气却凝滞如铁。
“老祖奶奶昨日可是亲口交代了!”蓝衣宫女猛然停手,布巾狠狠丢在桌上,声音压得极低:
“若再延误了时机,引得老人家半分不满,莫说是你我……”
她说到这里顿住了,想必对方也能明白。
“若实在无计可施……便用那佛朗机教士给的物事!”绿衣宫女身形一僵,沉默片刻后,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她接着用手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不如一了百了!只是东宫如今门禁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蓝衣宫女脸上瞬间露出惶恐之意:“不可!此举乃下下之策,极易追查!如非万不得已,不得使用!”
屋内死寂,唯闻窗外风声呜咽。
良久,蓝衣宫女缓缓闭目,再次睁眼时,带着一股决然之意:“门禁虽严……却也未必没有破绽。”
绿衣宫女猛地抬头问道:“你有办法?”
蓝衣宫女凑近,唇几乎贴在她耳畔,声音轻若游丝:“昨日他们已彻查过一轮无果,近日或许会松懈。
可寻一由头,令一名身家清白之人替换在内留宿,另外安排一人另择机藏身于内做为备选,
待丑时一刻——东宫侍卫换防之际,如此这般……”
绿衣宫女皱了皱眉,此计虽险,却不失为一个可行之计。
蓝衣宫女忽地望向门外,似要穿透重重宫墙:如行此策,另一处……也须早做安排了。。
远在紫禁城东边的文华殿中,朱齐他独自立于殿中。
此刻的他正在测试脑中那神秘预警系统的新功能。
“江昊、杨智元、曹虎……”他低声念诵,从侍卫到昨夜留宿的宫人,逐一排查。
每念一个名字,他便凝神静待,试图捕捉脑中那玄妙的预警画面。
然而——
静默。
毫无反应。
奇怪的是,脑中视频预警毫无反应。
“怪事……难道这些人,竟与昨夜之危机毫无干系?”
正在他疑惑之时,忽然感觉到头皮一阵发麻,隐隐刺痛传来。
“来了!方才……是念到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