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狠凤姐毒设诛心局,傻可卿鸠占焦房殿
洪承畴?
贾瑞搜肠刮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历史上,还真有个叫洪承畴的,他本是前朝的蓟辽总督,后来兵败被俘。
他一身文人傲骨,自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南宋文天祥,宁死也不降。
最终,今太皇太后,当年尚是花信年华侧福晋的她,亲自出马,以一杯六安瓜片,将三日水米未进的洪承畴哄上了床。
运筹床帐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洪,奶降!
贾瑞一脸钦佩地看着贾母,不愧是贾府老祖宗,居然连这等秘闻都知道!
“你一贰臣贼子,谁许你直视本宫……老身的!”贾母重重顿下拐杖,“问你话呢,你打算拿那秦钟怎么办?”
按宝二爷待不行,那只能反着来了!
贾瑞连忙收回胡乱散发的思绪,斟酌下,“回老祖宗,等那秦钟进了学,让他背最难的书,写最繁的字,完不成便以最重的戒尺,打烂他的手心!”
贾母的眼神终于缓和了些,“然后呢?”
“然后……然后,若有半点儿不从,便罚站、关小黑屋子!”
“就这?”贾母撇了下嘴角。
还不够吗?
贾瑞挠挠头,狠狠心道:“完不成作业便加罚,再完不成便不给饭吃。若是因此饿死了,那也是他福浅命薄,怪不得别人!”
贾母一直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行,不愧是识文解字的,最是有折磨人的法儿,老身看好你!去吧!”
贾瑞跪安后,倒退着便要出门,凤姐儿却膝行了进来。
先给贾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说道:“老祖宗,孙媳妇儿倒是有一法儿,您老看看可还行?”
贾母素知她的心狠手辣,眼神里不由充满了希冀,轻点了下头。
“老祖宗,那秦钟男生女相,一看便不是个长命的。咱们也没必要脏了自己的手!”
“那日在宁府,秦钟初见宝二爷,便臊眉耷眼的,不以好眼看二爷!由此可见,只怕跟他姐一样,也不是个正经的!”
“我听说,薛姑妈家的蟠大爷,在学里素有几个相好的,叫什么香怜玉爱的,还有个金荣,更是他的贴烧饼,素来也是个无事生非、淘气不过的。何不……”
凤姐如此这般详说了一番。
“再不成,去青楼里招几个活狠的姐儿,即使磨不死他,便以不付渡夜资为由头,捅到他爹那里,让那最重名声的秦业,不亲手打死他,也得让他掉几层皮!到时,让金荣等在学里多宣扬几番,瑞大爷再狠施惩戒,几管齐下,让他秦钟哪怕不死,也得身败名裂、没脸活着!”
好一条杀人诛心的毒计!
直听得贾母脸上褶子又深了三分,拍着软榻扶手直喊“妙”!
骇得贾瑞如见蛇蝎,哪还敢再多看凤姐儿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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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等来到小院儿,刚进角门,便听大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在吵闹。
走上前,只见银蝶指手画脚着,正安排下人往翻车门楼上挂牌匾。
见是悟空,她连忙跑上前来,讨好地道:“焦大爷爷,我从库房里找到块空匾。寻思着您老搬了来,这院子也算蓬荜增辉了,总得有个名儿才是,就自作主张挂上了。只是,还没个好听的名儿!”
悟空哪懂这个,说不定哪天便又搬了,只觉多余。
秦可卿刚拜了梦寐以求的大哥,心情正好。
我大哥的新家,我这当妹妹的,给它取名字,岂不正应景儿!
“我来,我来!就叫‘焦房殿’了!怎么样,好听吧?”
“椒房殿?”媚人倒吸口冷气,“不好吧?是不是叫得过于大了些?”
别人说这话还好,偏是媚人,秦可卿一听便来气,“哪里不好了,哪里不好了?我大哥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下人又懂什么!”
“我大哥姓焦,焦氏的房子!我大哥可是跟老祖宗平辈的人儿,便是那真正的宫殿也住得。叫焦房殿哪里就大了?”
原来是这个焦啊,吓我一跳!
焦大爷爷又没有那本事,便是给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他也只能眼馋,又吃不到嘴里。
倒也不至于因“焦房殿”三字,坏了自己等这些下人的名声。
媚人瘪下嘴,于是不便再多说什么。
悟空无可无不可,看着脸上写满了“快夸夸我”的秦可卿,“好,都依你,那便叫焦房殿吧!”
哼,秦可卿扮个鬼脸儿,得意地吐了下小香舌,去羞媚人。
媚人只推作看不见。
秦可卿抱着悟空的胳膊,“大哥,提前说好了,这院子里,可得给我这当妹妹的留一间最好的!”
悟空瞪着眼,“你那院子,不比这里好一千倍,一万倍?没的到我这里掺和什么!”
“我不管!大哥的家,就是我的家,我就是要有自己的一间!”
反正你也不可能来住!
悟空白了娇蛮的她一眼,“行,想要哪间自己挑去!”
“真的?”秦可卿微歪着头,“那我要住堂屋!”
“美得你!”悟空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子,“那是俺老焦的,除了我,谁都不能住!”
秦可卿想想也是,“那我要东厢房!”
银蝶等人看傻了眼。
这蓉大家的,难怪能以区区五品官儿之女,嫁入这一等国公府,成为长房嫡长孙媳。
二老太爷才刚借焦大爷爷之嘴,将他擢昇为宁府主理,半天没过,这蓉大家的便抱上了新大腿,连大哥都叫上了!
此等不要脸的本事,肯定是打娘胎里带来,又骨子里再生的!
可怜珍大爷,却因为她,被二老太爷亲手废了。
秦可卿心结解开,哪会在乎下人们怎么看,一叠声儿催促悟空,“走走走,去我那东厢房看看!”
重进内院,悟空当然不可能由着秦可卿胡闹,直接走向了堂屋。
一开屋门,夹杂着竹香的腾腾热气扑面而来。
原来,银蝶儿早就命人生了炭炉,上等斑竹紫木炭燃得噼里啪啦的正旺。
屋内看了一圈,八仙桌、太师椅等家具一应俱全。
悟空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才有个家的样子嘛!
银蝶儿,俺老孙记着你的好了!
秦可卿皱着眉头打量了一圈,比起自己的屋子,这儿寒酸得实在不像话!
这是住人的地吗?
正要去看西耳房的卧室,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穿了红袄绿裤,胸脯高耸得不成人样的妖娆女子,扭着杨柳细腰,一头汗水的走了出来。
见是蓉大奶奶,多官家的——灯儿姑娘连忙弯腰行礼。
对这一遇男人便软成泥的灯姑娘,秦可卿略有耳闻,当时便不喜。
“你在我大哥的卧房里做什么!”
灯儿姑娘连忙解释,“奴婢……奴婢正给焦大爷爷铺床呢。”
秦可卿看向里间床上,果然,一床大红湘绣鸳鸯金丝被正铺在一张足够三四个成人睡的大床上。
床头,并排着两个红娘方枕。
床周,挂着绣了湘妃竹的粉色幔帐。
就差窗儿、墙上贴大红双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普通人家的婚房呢!
乍见灯儿,悟空也是惊奇,真难为她是怎么长的,这可真是一样米养百般人!
见悟空视线落在自己胸膛上,灯儿姑娘得意的使劲挺了挺,然后才福了一福道:“奴婢灯儿拜见焦大爷爷!”
那灯姑娘,本就因铺床等出了汗,颈下袄扣子解开两个,这一弯腰,可不就露出大片雪白。
悟空的眼神一时有些直,暗忖:这女子,便是比俺老孙取经路上遇到的那些女妖精还要勾人!
他还没发话,秦可卿已经有些急了,骂道;“死不要脸的臭灯儿,赶紧收了你的狐媚子!就你这残花败柳的,也敢在我大哥面前显摆!”
指不定谁更残败呢!
灯儿姑娘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也不恼,面不改色地退到一边,只把两眼在媚人身上打量。
不一会儿,就露出一丝鄙夷。
就你?还内媚!
呸!有本姑娘一半儿的能耐,都算你没起错名字!
媚人哪知道自己刚被鄙视了,看下睡床,只觉不妥。
一个大老爷们儿的卧室,装扮得比那闺房还要艳俗,难不成还真当作“椒房殿”了?
又一想,反正不是自己睡,爱咋样咋样,顶多回头洗晒起来时费些劲儿罢了。
满屋暖哄哄的、香香的,悟空倒是挺满意,这可比跟着江流儿吃了上顿没下顿,整日里风餐露宿强多了。
秦可卿正要想个法子,把这哪眼看哪眼不顺的灯儿姑娘撵回西院,自己的贴身丫鬟瑞珠却突然跑了来。
说是晚饭已备好,蓉哥儿等她回家开饭。
“开饭,开饭,一时半会儿不吃,就饿死你们了?我大……大爷爷还没吃上呢,你们这些饿死鬼托生的倒先着急忙慌起来了!”
瑞珠被骂了一头雾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肃然而立。
“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安排内厨,精心准备上二三十样小菜,以庆贺焦大爷爷乔迁之喜!”
瑞珠连忙给悟空道了喜,这才跑了出去。
灯姑娘与媚人后知后觉地跟着恭贺完,悟空学着焦大的人情世故,以意念暗中从万艳杯里取出两小块银子,赏了二女。
二女千恩万谢的接了,只听灯儿姑娘又道:“大爷爷,俺家那口子,这会子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怕是已做好十几样菜也是有的。”
秦可卿突然想起,老太太正是为了将就焦大哥的胃口,特意把多官赏了来。如此一来,为了大哥的身体,倒是不好轻易撵这灯儿姑娘了。
又一想,大哥都八十多了,在祠堂时,竟然把正当年的自家公公都打得落花流水,哪是个需要吃软饭的!
总得想个法子,撵了这一看就不着调的灯儿姑娘才是!
悟空被几声“谢主子赏”,吹捧得正云里雾里的,哪会注意到可卿的这些小心思。
大手一挥,“走!且到其他屋子看看!”
秦可卿带路,当先走向东厢房。
见屋子里只有一张光板床,一桌一凳,当时便急了,“我堂堂宁府大少奶奶,岂能如此寒酸!换,换,都给我换了!”
媚人与灯姑娘随口答应着,却也不动。
见秦可卿欲发作,悟空连忙笑道:“你又不来住,寒不寒酸的打什么紧!”
“谁说我不来住的?”秦可卿瞪圆了一双桃花眸子,“古人云:雨天梦高唐,雪夜读禁书,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妹妹我哪天兴起,也到这床上一躺,东厢房里读西厢记,岂不也是一件雅事?!”
“快得了吧你!俺老焦一辈子舞枪弄棒,最烦这些装正经、做学问的!你可千万别来,没的带坏了我这院里的风气!”
“是哦~”秦可卿两眼直放光,“我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便幻想着自己也有那红拂女的一身本事便好了!大爷爷……不,大哥,可儿的好大哥,哪天你也教我舞枪弄棒好不好?”
说着,便又上来摇晃起了悟空的胳膊,“好不好嘛!”
面对如此倾国倾城的绝世大美女的软语相求,悟空哪忍心拒绝,便随口答应了下来。
哪想到,这一教,可不就正好应了警幻仙子那句偈语:“舍去旧皮囊,方好坐东床”,可不就教出事来了!
当然,这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几人逛了一圈,最后来到位于西南角上的小厨房。
多官可不是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正都放在盖了盖子的大锅篦子上保温呢。
闻着香气,悟空食指大动,索性也不等可卿让公中内厨准备的饭菜了,“开吃,开吃!”
几人七手八脚的把菜端入堂屋,媚人等便要退下,悟空哪讲那些大户人家的规矩。
只道:“这么多菜,我一人哪吃得下!坐下,都坐下,陪俺老焦一块儿吃!”
这是自己的大哥家,可卿哪会客气,第一个跑到女主人的位置坐了。
其余众人哪敢,耐不住悟空的一再催促,只得斜签着坐了。
悟空方坐定,拿起筷子要开吃,秦可卿眼珠儿一转,却站了起来,“即是乔迁宴,岂能无酒!我这就拿酒去!”
灯儿姑娘笑着道:“奴家早就备下了呢!大爷爷不提,人家也不敢自作主张。大少奶奶,您且稍候片刻,奴家这便取了来!”
其实,灯儿姑娘哪是个有恁多心思的人。
不过是那多官平日里最好这一口,无论走到哪里,都酒不离手。
如今,被贾母发配到这东院来住,自然把家中余酒也搬了来。
听说有备,秦可卿看灯姑娘的眼神这才友善了些。
不一会儿,灯儿姑娘抱着个粗陶大坛子小跑了来。
一见这酒坛,秦可卿嫣红的小嘴巴立时撅了起来,“你这也配叫酒?我大哥岂能吃这个!”
说着,还是要亲自去库房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