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莫非有龙阳之好
“伯符,如若你有心,我愿在我父面前举你为先锋大将!”袁燿眯着眼看着此刻眉头微皱的孙策。
“光远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毋须再叨扰袁公了。策自知自身本领不足以服人!”
袁燿心里清楚孙策现下必然是内心涌动,光凭他这几句溜须拍马般的话是无法杜绝孙策自立的想法的。孙策那时一时人杰,任他灌再多酒也无法轻易地收服。
但无论是否事随人愿,他都要尽力一试。
如能举大计,则孙策可为他的臂膀。如他无力回天,那日后退到江东时还能更加心安理得一些。毕竟自己怎么说也算是孙策的半个“知己”了。
只怪此时孙策的父母已经被朱治从曲阿接了过来,他能让孙策欠的“人情”并不多了。
他此时停杯投箸,沉思了一会儿。
“光远兄怎么了?”孙策忙不迭问道,见状不知道是不是袁燿此刻又身体不适了。
“我无事。只是我不明白伯符为何要如此提防着我。”
刚扶正的杯子在这时又不合时宜地掉了下去,孙策有些窘迫地看着袁燿问道:“这,何出此言啊?”
“我知伯符之志。”袁燿抿了口酒淡淡说道。
孙策的神色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微许变化,但仍旧是笑口相迎。
“策不过一介武夫,能有何志趣?”
“岂有此理!”袁燿当即摔杯,有些愤怒地看着孙策。
而任凭孙策随父征战时见过多乱多血腥的场景见到袁燿这一摔都吓了一跳。
这里毕竟是袁家内院,匹夫之怒不管任何作用。
“袁燿莫非起疑心了?”他的确腹有鳞甲,但长期以来他一直如虎卧荒丘,潜伏爪牙,自认伪装得极好。怎么偏偏就能被这个锦衣玉食的公族子弟识破了?
其实袁燿也很无奈啊,他总不能说自己提前看了剧本吧?真说了你又不信!
“父母之仇,不与共生,今仇人犹在,伯符难道忘记了荆州黄祖杀孙将军的仇了吗?”袁燿言辞颇为激烈,好像是他爹死了一样。“汝在江都时去拜见张紘不就是为了此事吗?”
而孙策听到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脸上便浮现出了悲怆之色:
“一日未敢忘啊!”
但他的内心其实十分不安,“他怎么知道我当时去见了张紘?”
他当时在江都时向张紘一同擘画江东之对策时本打算将家眷托付给张紘,但张紘不过是一文士,加上自己这样一做就过于大动声色了,思来想去之下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袁燿知道了,那袁术是不是就知道了呢?
“你肯定很好奇我为何知道这事对吧?”袁燿握住了孙策的手,面色缓和了不少。“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啊伯符。”
而孙策却老脸一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其实燿也是个可怜人啊!我自幼体弱多病,又不是长子,若非两位兄长的意外离世父亲哪里会记得我呢?他要是再为我生两个兄弟,那我在袁家哪里有立足之处?”袁燿面带愁容地叹了一口气,“那日我在家中听闻我父说‘生子当如孙伯符,刘景升儿子若豚犬耳!’自此便一直在关注你,只是为了能得到我父的认可啊!”
孙策则完全没想到从袁燿口中脱出的居然是这种话。
一直在关注自己是什么意思?越想越不对劲啊!
“别失了神,他可能是在诈我。”
“亡父之仇,必然当报。只是你族兄、你母舅也有家人、也有血亲,族有远近亲疏之理,我非是挑拨你与他们的关系。你若决意要开拓事业,替父报仇,应当有一只自己的部曲才好。”他苦口婆心地看着孙策。
他这话说的的确不错,孙策如今虽然在血缘上与孙坚最近,但除此之外他父亲所留下来的真正握有兵力的老臣——如他堂兄孙贲等他却一概是调度不得。
“……策能得到父亲遗留下来的部曲,已是幸事。”
“不过千人尔,不足以成就大业。”袁燿仍然紧紧地握着孙策的手,“如果伯符不愿为三军之帅,那我便在父亲面前为你讨以兵甲,再资以兵粮。何如?”
中国人的性格终究是折中的,袁燿虽然扯了那么多,但一开始他就很清楚孙策绝对不可能成为主帅,尤其是他在袁术面前发表了那么一段养虎之言后——更重要的是,孙策这位少年老成的将才更是不可能答应。
可如果只是提供一些简单的物质援助就不一样了,这时的孙策无论如何都不好再推托了。
何况他为什么要推托呢?如果真能借得兵马,对他而言乃是如虎添翼!
但他还是要思考许久,然后再略微沉重地吐出一口来。
“策在此多谢光远兄了!”
孙策此刻已不管袁燿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想着先应付下他。
袁燿则依旧眉头紧蹙,“唉,可是有兵无将又该如何是好呢?”
他望着孙策那张同样迷茫的脸,忽然开口道:
“我有一人可荐于伯符,此人有经天纬地之大才,可助你征讨刘繇。”
“哦?”孙策有些好奇地看着袁燿,但内心深处仍然对此充满怀疑。
“莫不是派人来监视我?这袁燿打的好主意啊!”
“不知光远兄所荐何人。”
袁燿的身子微微靠近孙策,神秘一笑道:
“庐江周公瑾,你识得否?”
孙策听到那个名字时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惊喜之色。
周瑜周公瑾,那可是他的少年知交。他素知周瑜之才能,若能得他相助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只不过不知他如今是在庐江还是在他从父周尚所治的丹阳。
他刚要开口感谢,但立刻又收住了声。
“为何他会向我推举公瑾?”孙策心中暗暗想道,“是无意还是有心?难道又是在试探我?”
看着袁燿那人畜无害的脸庞,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恍惚间曹操附体,无比多疑。
“如果是故意的,我该如何作答?袁燿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啊。”虽然说只要仔细盘查并不难得知他与周瑜的交情,但他一个武将真的值得袁燿如此大动周折吗?
想到这,他的后背渗出滴滴冷汗。
“此人……此人莫非有龙阳之好?”他皱着眉,看着袁燿那暧昧的笑容,一时五味杂陈。
而袁燿此时还不知道孙策的想法居然偏到了“男儿何不卖吾沟”的地步,还一脸期待地等着孙策的回复。
“光远兄,此人我的确认识,而且与他还是少年故交。只是……”
“那你们旧友重逢岂不是更妙?还只是什么!我与周公瑾也有两分交情,我再与父亲一说,便让他随你一同渡江!”
“只是……是不是太多了?”
“什么太多了?”
“光远兄如此看重我,予我如此多的兵马辎重,我无以回报啊。”
“这话说的,连个影都没见着呢就开始谢上了!”关于孙策想的什么,袁燿也能推出个七七八八。
“唉,我虽不知兵,但知道汝是将才。如淮阴侯将兵,多多益善。你何必与我推辞呢?”
老实说,眼前的孙策自然比不上淮阴侯韩信,但袁燿也没有以汉高祖刘邦自居的自信。
他的小恩小惠能否打动孙策呢?他不清楚。他只清楚事在人为,如若不为,只能任由猛虎下山,鱼游入海。
“我并不是仁慈,也并非是自信,只是如今看来别无他路。”
他再一次以坚定的目光看着孙策,等待着他的回复。
*
朱治在寿春临时为孙策一家找的宅子虽说不算太大,但也算舒适,不过每每在池边行走,他总是会想到当年孙策赠他的那套大宅子。
“多年未见,不知公瑾如今是什么模样。”他一边感慨着,一边在亭内观赏着池中花草。
这时,一位青年文士走上前来,他与孙策相视一笑,互行一礼。
“子衡何时来的?”孙策口中的子衡乃是汝南人吕范,他也同样因中土之乱而避难扬州,也在此结交了孙策,二人可谓是一见倾心。
“我替伯符安置好我那些门客后就过来了,百来人要是都在你府上里待着岂不是太过招摇?”
“那倒是。”孙策笑着点点头,“与我一同赏花?”
“唉,这池多年未经养护,花木凋零残落,杂草便有,有什么值得赏的呢。”吕范苦笑一声。
“杂草也有杂草的趣味在,况且有时杂草并不如你想的一般简单。”孙策不瘟不火地说道。
“哦?”吕范笑了笑,“那还能长成参天大树不成?”
“有树之志,便与寻常草木不同。”孙策感慨道,“不说这些了!”
“子衡知道那袁光远叫我去说什么吗?”
“说什么?”吕范打起了精神,颇为关心地问道。
“他要在袁公面前为我讨要兵马,还为我寻来了旧友周公瑾相助。”
“我听闻袁家公子素日卧病在床,不谙世事。为何突然对伯符如此关照?”他皱着眉头,一时不思其解。“莫不是袁公已起疑心了,有意敲打你?”
“看不出来。不过临走之际……”
孙策的话停在了嘴边,他望着不远处嬉闹的弟妹,和慈爱地看着他们的母亲一时思虑万千。
“他叫我注意好我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