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督亢之地（求推荐，求收藏）
“公子这是要去哪？我们要跟上吗？”
雄伟魁绝的燕下都城楼上，两个头戴斗笠的剑客，透过狂怒的北风目送着纵马出府的秦舞阳一路出了城去。
“你不觉得公子自打从军营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吗？”
秦府护卫羊角哀这几日一直都在追查一个月前公子刺杀一事，现在虽然能确定此事多半是有人要借刀杀人，嫁祸燕丹，但至于是哪股势力，还尚且不知。
所以对于申屠阿茶的突然提问，他倒是表现的有些茫然：“有吗？”
羊角哀似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好像个子又长高了些，毕竟才十几岁嘛，一年一个样，很正常。”
申屠阿茶白了对方一眼：“我说的变化，是一种由内到外的变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但是你必须要相信一个人的直觉，尤其是一个女人的直觉。”
羊角哀哦了一声：“比起这个，我更想快点找到刺杀的源头，毕竟这始终是一个隐患，你应该知道公子对大将军，乃至整个秦家军的重要性。”
申屠阿茶不置可否：“所以，让公子出去走走也好，这样隐藏在暗处的老鼠，自己不就跑出来了吗。”
……
秦舞阳并未纵马出南门，渡过易水开溜，而是出北门，去了东北方向的易县，他早就想看看两千多前的督亢沃野了。
督亢之地早在商周时期便被多条大河滋养，富灌溉之利，沃野千里。
燕人便是依托这些河流，用比较成熟的水利灌溉技术，在这里修建了自流灌溉系统，从而使这片土地阡陌纵横，渠道成网，成为了燕国最富饶的膏腴之地，堪比秦国的关中平原，是嬴政梦寐以求的地方。
其战略位置更是燕国的核心腹地，西南有燕下都武阳，东北则是上都蓟城，督亢沃野便是夹在这两座重城之间。
当年荆轲就是凭借此图进入了咸阳，也正是因为此图，彻底为秦国打开了燕国的南大门。
而易县，便是位于这片督亢沃野的一角。
据说这里的百姓们，即便不种庄稼，单单依靠红枣和板栗也能过上温饱生活，就连苏秦也曾说过，南有碣石雁门之饶，北有枣栗之利，民虽不细作，而足于枣栗矣，此所谓天府也。
而秦舞阳此行就是为了贪这一口冰板栗！
药王孙思邈说，栗为肾之果，板栗不光香甜可口，还养肾气，秋冬季节正是吃栗子的好时节。
到时候还可带些回去，做个板栗鸡，虽然佐料有限，但营养价值绝对是纯天然的。
而且新鲜的板栗壳，对消炎止咳，治疗慢性支气管炎，或因慢性支气管炎引起的咳嗽有奇效。
虽然穿越至今已经一月有余，还并未见过他那位亲姐姐，但是在秦舞阳的记忆里，阿姐的病症很像是肺痨，也就是后世的肺结核。
这种疾病其实不光在古代，乃至后世也屡见不鲜。
只不过在后世每个新生儿的胳膊上大多会有一个疤痕，这种疤被称为“卡疤”，是在接种卡介疫苗时留下的。
卡介苗是由减毒牛型结核杆菌制成的减毒活疫苗，对儿童原发性的结核病、血型传播的结核病以及结核性脑膜炎等，都有显著的预防效果。
而结核病是一个古老的病种，几乎与人类的发展史一样悠久。
根据考古发现，我国长沙马王堆汉墓中的女主人左肺上就有结核留下的病灶，包括埃及金字塔的木乃伊上同样也发现了结核病的影子。
结核病主要就是肺结核，在后世一直都有十痨九死的说法。
而此时距离阿尔伯特·卡尔梅特和卡米尔·介朗共同发明卡介苗还有两千多年的时间，秦舞阳可没有在公元前两百多年徒手研发疫苗的神通。
虽然现在秦舞阳并不知道阿姐的肺痨，和那位‘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的林黛玉比起来谁更严重。
但想要完全康复，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利用一些针刺之法，配合食辅，加强锻炼，还是可以有一些比较好的缓解效果的。
所以他打算采买些新鲜的板栗，然后回去做些药膳，今晚登上听雪楼，好好给阿姐看一看，毕竟在记忆里这位阿姐，对自己一向宠溺。
“老人家，你们这还有没有保存新鲜的板栗？”易县的小径上，秦舞阳随便拦了一个农户问道。
板栗的收获季节大多集中在9月至10月之间。
北方地区由于气候较冷，板栗的收获时间也可能会持续至11月，现在可能有些晚了，不过秦舞阳还是想来碰碰运气。
那老农一看这少年穿锦缎，骑黑马，一看就是贵族子弟，连忙退了几步，以免脏了贵人的衣裳。
他可是听说过，这些贵人多少有些洁疾，若是惹恼了，一言不合便要拔剑相向的。
秦舞阳并未下马，虽然有些失礼，但这有利于在突发状况下快速逃命。
毕竟这里是两千多年前的燕国，而不是律法严苛的秦国。
在这里杀人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尤其是燕地游侠之风盛行，这里的治安可想而知。
毫不夸张，指不定哪个犄角旮旯里就有一具，或因械斗，或因仇杀的新鲜尸体。
这还是靠近燕下都武阳，若是换做偏远的辽东地区指不定会更加恶劣。
当年祖父秦开北破东胡，设立辽东等郡，如今那里燕胡混居，时常发动暴乱，这些燕地游侠最喜欢的便是争勇斗狠，以斩杀胡人头颅做酒盅为生平快事。
这若是换做律法严酷的秦国，当街私斗，管你是宗族贵胄，还是布衣黔首，轻则剃掉头发眉毛充做城旦，重则割鼻刺字施以肉刑。
就连百步之内，见死不救的行为，都要罚两件铠甲的钱，以作惩戒。
单这一点来看，常以姬周正统自居，笑骂秦人是养马家奴的燕国，倒更显得野蛮了一些。
但过犹不及，宏观描述始终掩饰不了微观事实，任后世对云梦睡虎地秦简如何文过饰非，也难掩当代百姓们被秦律压抑的苦不堪言。
就像那位名叫“喜”的秦吏，所在县城不过只是一个百户人家的小县，可吏员却占了近一半。
这些秦吏仿佛编织了一个天罗地网，将秦朝百姓狠狠的束缚并串联在一起，他们失去了自由，他们从出生之日起就是大秦帝国的奴隶。
就连走出家乡，都要先向县里申请通行许可证，如果没有批准，三月未归者将被视为逃亡。
甚至还实行连坐制度，鼓励互相检举揭发，让邻里之间多有提防，少有团结。
很多黔首终其一生，似乎只在大秦帝国这架高速运转的机器上做了两件事：种田和打仗。
“老人家别害怕，久闻此地板栗软糯香甜，一时有些嘴馋。”秦舞阳笑着掏出一枚明刀丢了过去。
还从未见过如此和善的贵人，老农忙笑道：“原来如此，前面有个叫七阳里的地方，公子可以去那看看，兴许还能找到新鲜的板栗。”
秦舞阳顺着老农所指的方向看去，然后道了声谢，便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