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三年已过
宋宜见他的动作,脸颊微红,只当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这些日子尽是看那事情了,胆子便是再小,也该被吓大了。”
“哦?”他动作微顿,“那今日还吓成那副模样?”
视线不似往日淡漠。
语气适度闲散。
宋宜连着耳廓也一并红了,低声嗫嚅着道:“怕……”
只是她嗓音太轻,甚至连站在眼前的李文暨都不曾听清。
“说什么?”
他撇来视线。
宋宜深呼吸了口气,水色的眸子直直盯着他,豁了出去:“怕他们闯错了门该怎么办。”
她说的一本正经,却无端令李文暨想要发笑。
当他在药人的眸子里看见自己松弛的表情,他才后知后觉的敛起神色,“若真让刺客闯入屋内,孤养的那些暗卫还有何用。”
宋宜的眼瞳微微睁大了些。
旋即又似是安心,露出一丝笑容:“是。”
—
羽林军抵达壶关。
当羽林军统领亲眼看见太子殿下出来相迎时,惊得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解释过后,太子不愿意随同回京,只是将羁押的山贼交给羽林军。
还有一封他写给陛下的请罪折子。
折子中虽此行有人妄图刺杀他,甚至扬言他已被害,他理应同羽林军回京彻查真相,揪出幕后黑手,但眼下赈.灾之事迫在眉睫,恕他无法回京,恳请父皇将山贼移交大理石审问。
随同折子一起附上的,还有历年赈.灾使,汶阳、壶关等地的赈.灾账册。
请罪折子很快递到皇帝面前。
龙颜大怒。
他虽知道历年赈.灾对于领事的人而言是个肥差。
但水清则无鱼,皇帝要让这些朝臣衷心替朝廷办事,更多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次二次赈.灾令他意识到了是自己太过纵容这群蛀虫,可却不曾想到这群蛀虫不止是想要蚕食一片绿叶,更像是蚕食天下的安定!
下起黑手来竟是如此肆无忌惮!
真当自己不会惩处了不成?!
难怪——
难怪要暗害太子,原来是怕太子回京复命时把这些东西呈给他看!
皇帝震怒,一口气端了户部、兵部两个尚书、六个户部侍郎。
太子赈.灾之行仍在继续。
隔了半个月,又递来一封折子。
说他在北方一个县中发现有百姓种植一种名为红山药之物,此种作物产量大、耐旱,也是托这个作物的福,这个村子竟然不受饥荒之苦。
他欲想在北方令百姓种植这种作物,已扛过今年寒冬。
太子谨慎、守本。
鲜少会如此明确的表达自己的请求。
皇帝不禁有些好奇,问了句:“太子折子中所写是什么东西?”
彼时,二皇子恰好前来请安。
皇帝便留了他下来一并看。
太监奉上来随行的作物。
作物上头的泥土还未剥落,隐约还能看见结块的泥下坑坑洼洼的红皮,每个个头都有婴儿拳头那么大。
皇帝起先还好奇,却在看到东西后,陷入短暂的沉思。
二皇子却只看了眼,脱口而出道:“父皇,这不是前朝禁令中所言的红薯么!这可是舶来物啊!”
他语气笃定。
令皇帝不由得抬头看了眼。
二皇子还当是陛下不曾明白,添油加醋道:“前朝就是因为广泛种植不明来历的舶来物才会灭国,太子兄长难道是不知道么?竟然呈上这样的东——”
“嘭——”
皇帝顿时变了连,怒目而视。
却不是因太子。
而是因眼前的二皇子,他怒从心中来,扬手把茶盏照着他的脑袋狠狠掼去,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前朝灭国如此血淋淋的教训,你兄长会不知?朕会不知?需得你来提醒朕?!更何况太子是你兄长更是半君,他拳拳之心只为天下百姓,你如此恶意揣测太子,究竟是何用意?”
二皇子一时愣住,闪的慢了些,被茶盏擦过额角。
滚烫的茶水烫的额角红了一片。
他慌忙跪地求饶:“父皇喜怒!儿臣绝无此意!”
吓得连背影都在瑟瑟发抖。
皇帝撑着书桌喘气,见他这颤颤巍巍的姿态,毫无皇室中人的一分气韵可言,活脱脱与犯错小人无异。
眼中划过失望之色。
若是太子……
绝不会有如此失态之举。
“滚!”
皇帝怒斥一声,把人赶了出去。
整个人疲惫的倒在龙椅中。
皇帝怒斥二皇子之事如同长了腿,飞快传遍朝野。
本来以为这事很快就能过去,二皇子定会重获皇帝宠爱,直到太子赈.灾回京,交上了一份结折子,调理清晰、言辞有理有据,不但总结了此次二次赈.灾缘由,更提出了几项改进措施,一份折子写的无比漂亮。
皇帝当着满朝文武,毫不吝啬于对太子的褒奖。
这件事像是一个信号,自这之后皇帝愈发倚重太子,事事与太子商量。
仿佛前几年对太子的戒备、权衡只是假象。
陛下盛宠,太子仍行事稳妥谨慎,只是有了陛下的放权,他处理朝政时较前几年多了些果断凌厉,愈发有储君的风姿。
随着皇帝年迈,疾病缠身。
太子监国,愈发常见。
岁月如梭,三年转眼即逝。
宋宜仍在王府之中居住。
林妈妈的孙子前两年春闱,二榜十一名,最后被指派去北方一个县去做县令,虽是九品芝麻官,但到底也是官老爷,自然不会在让家中人再做侍候人的活计,替林妈妈赎回了身契,接回江南荣养。
宋宜这些年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差。
小娘去岁时染病没了,她也曾想过是否要一同去了,可终究没走到这一步。
她靠着取悦李文暨,得以跟着夏旬学习医术,拂晓则是跟着他学习武功,一主一仆,一动一静,日子竟也这么过着。
只是,她彻底断了想要利用李文暨获得权势的心。
小娘不再了,她再将自己糟蹋自己作甚。
唯一盼着的就是等到李文暨身上的毒解了,她这药人没了作用。
三年很快。
眨眼而至。
夏旬说,这一回是最后一次解毒。
当夜,李文暨仍是踏着月色而来。
她起身开门,将人迎进来,随后才合上门。
“又是桂花酿?”
李文暨挑眉看她。
她垂眸清浅一笑,迎着他到桌边坐下,执壶为他倒上半盏,“您尝尝,今年是我自己酿的。”
他端起酒盏,浅尝一口。
似乎,较往年的甜了些。
他再抬眸,看着眼前灯下温顺曼丽的女子,抬起手,将她抱到胸前,对着那双唇吻了下去。
桂花香气,涌动暗香。
三年解毒,令他早已对这具身体无比熟悉。
亦有些迷恋。
情欲散去后,他却迟迟不抽身离去。
这是从未有过的。
宋宜面颊微红,眸子羞怯的看他,伸手推了推他,“殿下……”
尾音轻咬着喘息之后的无力。
他的视线看着她的眸子,“今晚,便是最后一次。”
她愣了下,才咬着唇,颔首,“是。”
随即便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