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章 彭城绝绝子
和白立行达成了约定后,张绝便返回了典当铺中。
他并没有提关于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有怎样的进展。
有些事张绝想做,南明朗或许也想,但对于这个只剩下一个执念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中年男人来说,他还有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去完成。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后,张绝和南明朗打了声招呼便早早出门。
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去北城的少帅府,而是来到了五支巷以南,大片流民聚集的南城。
和彭城其他地方相比,这里无疑要显得脏乱差很多,周围几乎见不到有几栋正经的住房,大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棚屋。
因为缺少下水系统,地面上到处都是淤泥与脏水,偶尔踩到不知是人还是动物的粪便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住在这里的人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好的精神面貌,他们不少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目光中透露着一种和南明朗犯病时类似的空洞。
每当张绝来到这片地上以后,《太平道》就会变得像受到了印刷机加持一样,不断的增添新的书页,接着有可能过了一个月,也可能是好几个月,那些多出的人像就会慢慢变淡直至消失。
这代表这些人大都已经不在了。
除了在南城遇到的流民之外,昨晚刚认识的白立行也在《太平道》上出现了他的死灰人像。
刚发现的时候,张绝都不由得一阵唏嘘。
在这个世道大家或多或少有点精神问题是正常的,没有病的正常人才是不正常的少数。
朝着南城东边走了没多久,张绝就来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这里有一座比其他地方略大一些破旧棚屋,在棚屋外,甚至还有人用枯树枝做成简陋的篱笆,围起来形成了一个小院子。
院子里和南城的其他地方不一样,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甚至还能看到几株明显是被移栽过来的花朵。
没等张绝刚走近,院子里有几个小小的人就远远看到了他,并惊喜的喊。
“是绝哥!”
呼喊引来了呼啦啦一群孩子,他们有男有女,年纪最小的只有五六岁,大的则有十二岁。
这栋棚屋就生活着这么一群孤儿。
在被南明朗捡到之前,从金陵往北逃亡时,张绝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间惨剧。
他当时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自然无法顾及到别人什么,可在逃到彭城的这一路上,不知不觉间,还是救下了这样一帮孩子。
或者说也正是因为救下他们,有了他们从《太平道》上给予的反馈,也让张绝支撑活着遇到了南明朗。
而在来到彭城之后,也是张绝明里暗里给他们撑腰,让他们起码还有这样一片活下去的地方,不至于被人伢子拐卖,或者被一群饿急了的灾民给煮成一锅肉吃了。
小乞丐们的头,也是这帮孤儿们的头,周三看到了张绝后,便一脸埋怨的手上拿着上次张绝偷偷放进他口袋中的铜元走了过来。
“绝哥,都说了,我们现在可以不要你的钱了!小花能去帮人家洗衣服,昌顺在报社被看中了当报童,我们几个还能乞讨,足够养活大家了!”
张绝伸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一边去,这不是绝哥我白给你们的,是雇佣你们干活的报酬。”
周三委屈的捂着额头,身后一群小孩子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在偷笑。
“绝哥,帮你在北......办的那点事更不算什么。”
“不是上次的报酬,是这次的报酬。”张绝看着他手下的这一帮“小喽啰”,开始发布任务,“南城这边有没有你们认识的,长得好看的姐姐?”
“好看的姐姐?”
小喽啰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个大孩子却瞪大了眼睛。
“绝哥你要找媳妇了吗?”
“你们就按照我找媳妇的标准,带我去找!”张绝大手一挥,他手下的喽啰们便闻令而动。
大孩子当真了,小孩子觉得这是大家一起出行的集体活动。
他们带着张绝开始在南区转悠,去找他们觉得足够配的上当他们“大王”媳妇的漂亮姐姐。
去的第一家,就是南城边缘的一户小寡妇家。
当一群大小孩子把张绝领到这的时候,正在河边洗衣的小寡妇人都呆住了。
“绝哥,林姐姐是大家公认最漂亮的,之前还有好几个坏人想要欺负她,幸好有她哥哥还有公公婆婆护着她!”
被孩子七嘴八舌这么一夸,姓林的寡妇脸上都不由得扬起了笑意。
“去去去,你们再怎么夸,老娘......不,是姐姐也没糖给你们吃!”
张绝瞧了瞧这长相还算的上清秀,却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瘦的像根竹竿,脸上因为风吹日晒也有着不少黄斑和皱纹的小寡妇,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个不行。”
林小寡妇一头雾水,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小喽啰们却已经失望的跟着他们大王走远了。
在这帮孩子眼中,林小寡妇就是他们能想象到的,天仙一般的漂亮姐姐了,可没想到绝哥的要求这么高,这居然都不行!
“我知道了,绝哥肯定喜欢方姨那样的!”
有机灵鬼想到了一个人,但这一次却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一致拥护,孩子们自己就先七嘴八舌的吵起来了。
“不行,方姨她......方姨她好看是好看,但,但......”
名叫小花的女孩扭捏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后面的话,张绝却被勾起了好奇心。
“但是什么?”
小丫头脸憋的涨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大声否定道。
“反正她肯定不能当绝哥媳妇!”
有孩子认同,有孩子吵吵着小花就是嫉妒人家长的比她漂亮。
张绝把他们一同镇压了下去,大手一挥,表示先看看再说。
很快,在他们的带领下,张绝马上就见到了他们争论当中的方姨到底长什么样子。
那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半老徐娘,和上一个小寡妇相比,她倒是有胸有屁股了,但明显长相一般,脸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白粉,一笑就簌簌地往下掉。
“哟,你们这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还会帮我招揽客人了?”方姨看到张绝的时候,明显眼前一亮,“小哥,是来找姨快活的吗?姨能给你半价!”
这次张绝一句话没说,领着一帮喽啰转头就走了。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有一部分孩子反对了。
这位方姨是个妓!
走远了之后,他一手就拎住了那个说出“方姨”的小萝卜头,给了他额头一脑瓜崩。
“我看这两个所谓的漂亮大姐姐,还不如我们家小花长的俊呢!”
小花羞的捂着脸躲到了人群后面。
经过了这两个案例,张绝明白过来了,他犯了个错。
这帮从出生下来就吃苦,说不定亲妈的奶水都没喝过几口的小孩子,能找出什么个漂亮姐姐来?
只是南城这个地方不一样,这里鱼龙混杂,一旦出了事,根本就没地方去查。
在彭城的其他地方就不行了,张绝要真找了个漂亮女人,事后一查一个准。
可想要在这种地方找出一个合格的人选来,那纯粹就是歪瓜裂枣一筐筐——没个像样的。
就在事情居然在这里陷入了僵局,张绝陷入苦思,周围一帮小喽啰也学着他紧皱眉头,为自己家绝哥担心人生大事的时候。
忽然间,张绝透过地上的污水水面,看到了倒影中自己的脸。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一把提溜出了小花,认真问。
“花儿啊,你觉得你绝哥怎么样?”
小花回答的很大声,像是为回应刚刚张绝的夸奖而进行商业互吹。
“绝哥当然是最好最好最好的了!”
“我不是问人怎么样,是问我长的怎么样。”
张绝的问题让小花下意识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脸上。
可仅仅只是和张绝对视了两三秒,她就满脸通红的低下了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兔子一样的从张绝手中挣脱开,落荒而逃了!
此处无声胜有声!
张绝满意的站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开始给手下一众小喽啰重新分配任务。
“周三,你去西城段街626号,找一个姓白的骚包,让他想办法给你弄个长发假发套来。”
“顺昌,你拿上这些钱,等会再去一趟那个方姨那,从她那买点胭脂、洋粉、雪花膏之类的,反正只要是她有的,一样来一份。”
“小花,别往后躲了,我又不能把你吃了。你去一趟我家,找南叔,就说我要的,把典当铺那件他两年都没卖出去的女装给我拿来。对了,顺便再带个镜子!”
在他的发号施令下,小喽啰们哗的一声,便做鸟兽散。
没让张绝等多久,在太阳落山之前,他要的东西就都被带回来了。
张绝拿着这些东西,走进了孩子们住的棚屋,把门一关,谁都不让进。
周三一群孩子只能在外面七嘴八舌的一顿胡猜。
“绝哥不会是想要大变活人,给自己变出一个媳妇来吧?”
“什么大变活人!绝哥会仙术,他肯定能施法招出一个仙女来!”
“这世上要真有人能做绝哥媳妇,那也只能是仙女了!”
小花没参与讨论,只是听到这话闷闷不乐用手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张绝这一进去,就像是要不出来了一样,让他们在外面等了很久很久,有年纪小的都忍不住开始打瞌睡了。
直到夕阳西斜,那扇破烂的木门才“砰”的一下被人从里面用力推开了。
小喽啰们听到动静,一个个下意识的抬起头,周三张开嘴,刚喊上一声。
“绝......”
绝字只喊出来一半,他就像是被石化了一样,整个人定格在了原地!
不仅仅是他,院子里的那群小喽啰们在看到棚屋里走出来,那如画中走出来一般的人后。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呆呆的,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看着眼前那真正意义上的美人!
对他们的反应,张绝相当满意,他单手一挥披在身后的漆黑长发。
“好看吗?”
听到那熟悉的男声,从这个仙女姐姐口中说出来,小喽啰们更是一片鸦雀无声!
只有周三像是变成了结巴,磕磕巴巴半天都吐不出那两个字。
“绝绝绝,绝,绝......绝哥......?”
张绝却是一甩裙摆,单手叉腰,一脚踩在了一旁的板凳上!
“叫什么绝哥,叫我彭城绝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