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姐弟
刑部，大牢之内。
狱卒拎着一串钥匙，恭敬的在前面带路，“国公爷，前面就是关押袁家妇孺的牢房。”
袁家曾经被除过爵位，所以旁支早已离京多年，留在京城被复爵的这支是主家，人口并不复杂。
忠勤伯爵和其他成年男丁都在另外的牢房，这里关着的是袁家的妇人和小孩。
至于伯爵府的下人，早早就被皇城司给遣散了。
牢房里面，众多女眷皆以袁家老太太和大夫人为主，她们望着牢房外的狱卒，又看到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顿时心心念念对方是袁家搬来的救兵，能把她们都救出去。
狱卒打开了牢门，女眷们立刻躁动，纷纷领着孩子围了过来。
“你们听好了！景国公有话要问，你们最好如实回答，谁要是偷奸耍滑，大刑伺候！”
众女眷的脸色变得古怪了起来，景国公？不就是拐走二夫人的琅琊世子么？他怎么来了？
赵宗熠看了一圈，牢房里面有三个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一时间分不出哪一个才是盛华兰的女儿。
“谁是庄姐儿，出来。”
女眷们立刻意识到，景国公是来救姘头的女儿，当即心思活络了起来。
袁家老太太扭头给大夫人一个眼色，大夫人立马会意，将自己身边的女娃推了出来，“大人，这就是庄姐儿。”
赵宗熠看了看这个女孩儿，胖嘟嘟的，脸上虽有惊慌，却还是本能的瞪了他一眼，说明平日里被宠溺惯了，有些刁蛮的小性子。
盛华兰如此好的家教，怎么会养出这般不识礼数的女儿？
不对，她不是庄姐儿。
“刚刚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狱卒回答道：“国公爷，那女子是袁文纯的夫人。”
赵宗熠不禁冷笑，原来是想鱼目混珠？
他拔出狱卒腰间的佩刀，故意说道：“正好解决了这个祸害，免得我家妾室一直牵肠挂肚。”
狱卒被抢了佩刀，先是一惊，随后立马说道：“何需国公爷脏了手，小人可以代劳。”
袁家大夫人吓得破胆寒心，连忙拽回了自己的女儿，“错了！弄错了，她不是庄姐儿。”
她回头找了一圈，从角落拎了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推倒在赵宗熠的脚边，“这才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庄姐儿。”
赵宗熠看到那女孩不哭不喊，默默从地上爬了起来，怯生生地回头看了看袁家老太太，见那老太太冷眼旁观，委屈地瘪嘴忍哭。
“脏成这样？能是伯爵府的姑娘？该不是一个小丫鬟吧？”
袁家大夫人赔笑道：“国公爷，亲娘都不要她了，还有谁会管她？”
赵宗熠不免拧眉，没人管？这都两三天，该不会也没有人管她的吃食吧？
他蹲下身，抚摸庄姐儿的脑袋，柔声问道：“饿了饿啊？叔叔带你去吃好吃的。”
庄姐儿乖巧地摇头，“不饿，明轩哥哥偷偷给我拿了两个馒头，早上才吃完。”
不饿是假，两个馒头如何能饱腹这么久？不过这两个馒头倒是救了庄姐儿的命，她也不是无人照看。
赵宗熠起身，牵着庄姐儿的小手，“那我们先去找你的娘亲，再去吃东西，可好？”
牢房里的袁家老太太和袁家大夫人脸色一变，暗骂赵宗熠是狡诈如狐，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庄姐儿用力地点头，“嗯！找娘亲！”
赵宗熠将刀还给了狱卒，也不嫌弃庄姐儿身上的污垢，就这么将她抱了起来。
庄姐儿吸吸鼻涕，小声问道：“叔叔，你能不能把明轩哥哥也救出来？他待我可好了，唔，娘亲也很喜欢他。”
“明轩哥哥？”
赵宗熠扭头看向狱卒。
狱卒翻看记录，回答道：“国公爷，袁明轩是袁文纯的庶长子，生母是袁家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出生后，去母留子，一直养在袁家大夫人的膝下。后来，袁家大夫人有了嫡子，便让袁明轩搬去了偏院，在忠勤伯爵府一直是无人问津的存在，下人们也从不把他当做袁家少爷。只有袁家二……呃，盛家大姑娘对他多有照拂，时常让下人送些吃食和新衣过去。”
“不受重视的袁家庶子？有点意思。”
赵宗熠看向牢房里面，众多女眷里面只有两个男孩，一大一小，大个那个约莫十二岁，小的才七八岁的模样。
既然袁明轩是庶长子，想必是那个年纪大点的男孩。
“我把这个袁明轩也带走，没问题吧？”
狱卒点头哈腰，“没问题，侍郎大人特意交代过了，国公爷有官家口谕，可以带走袁家的任何人。”
随后他立刻朝着牢房里面喊道：“袁明轩！愣着干嘛？贵人搭救，还不出来谢恩？”
袁明轩深吸一口气，向袁家老太太和袁家大夫人深深一拜，然后转身走出了牢房。
耳边忽然听到大夫人的叫喊：“轩哥儿！把你弟弟也带走吧！”
但他有自知之明，景国公是因为庄姐儿才救了自己，他本人没有任何情面，如何能让对方搭救弟弟？
“母亲，国公爷能救庄姐儿与我出去，已是袁家幸事，如何还能强求？不过母亲放心，儿子会努力赚钱，尽早将祖母、母亲、父亲和弟弟赎回。”
赵宗熠怀里的庄姐儿皱了皱鼻子，“叔叔，祖母和大夫人不好，经常欺负娘亲，还有那个袁明章也经常打我。”
小孩子都是爱恨分明，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会有任何掩饰。
赵宗熠笑道：“好，不管她们，咱们现在就走。”
袁家女眷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高呼让景国公大发慈悲，也将她们救出来，要不是狱卒及时锁好了牢门，恐怕会出乱子。
出了刑部。
顾廷烨备好了马车，正等着赵宗熠，“国公爷，这就是庄姐儿？”
他的家里也有一儿一女，所以对孩子很是亲近，从身后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了赵宗熠怀里的庄姐儿。
庄姐儿不认识顾廷烨，也不敢接对方的糖葫芦，转身埋头进了赵宗熠的怀里。
赵宗熠将她放到了马车上面，从顾廷烨那儿拿来糖葫芦，递到她的手里，“没事的，顾伯伯也是娘亲的朋友，吃吧。”
“谢谢顾伯伯。”
庄姐儿真的很饿，立刻啃起了糖葫芦。
顾廷烨看到了跟在赵宗熠后面的袁明轩，“这个孩子是？”
“袁文纯的庶子。”
赵宗熠回答道。
顾廷烨愣住，“袁文纯的儿子？国公爷怎还搭救他的子嗣？”
庄姐儿生怕赵宗熠会丢下袁明轩，立刻喊道：“明轩哥哥，快过来，我们进马车！”
袁明轩看向赵宗熠，等待他的意思。
赵宗熠点头，“去吧。”
“是。”
袁明轩松了口气，连忙跑过去，在没有摆好马凳的情况，硬是爬上了马车，与庄姐儿一起进了车厢。
赵宗熠笑看顾廷烨，“看到了？庄姐儿待他如亲兄，而且他与盛家大姑娘也有点渊源。”
顾廷烨失笑，“算了，一个即将贬为奴籍的庶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国公爷，接下来是要回府了？”
赵宗熠摇摇头，“先去找间酒楼吃饭，这两个孩子饿坏了。”
……
此时，景国公府。
盛长柏在丫鬟的引路下，来到了盛华兰的院子。
“大姐姐。”
盛华兰正坐在院子里梧桐树下看书，听到弟弟的声音，惊讶地起身。
“二弟？你怎么来了？再有一个月就是殿试，你得在家温书才是。”
盛长柏进来后，打量着这处雕梁画栋的华丽院子，又瞧了瞧盛华兰的竹摇椅，和旁边摆着的几盘果脯和点心，感叹赵宗熠确实待姐姐不薄。
“大姐姐，是父亲让我来寻国公爷，顺便来看望大姐姐。”
盛华兰放下书籍，拉着弟弟进了堂屋，来到坐榻旁坐下，笑道：“国公爷都与我说了，父亲是在准备和离书，只要袁文绍签了字，我便可以回去了。你今日前来，可是带来了和离书？需要我现在签字么？”
盛长柏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姐姐，已经不需要和离书了。”
“什么意思？袁文纯不愿意？执意要让我与庄姐儿也入教坊司？罢了罢了，命里有此劫，躲不过去的。”
盛华兰也看开了，或许是她上辈子做了孽，所以这辈子才会所嫁非人，多灾多难。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唯一的牵挂就是女儿，“二弟，你与父亲想想办法，将庄姐儿救回去，绝不能让她沦落教坊司。至于我，会在进入教坊司之前自戕，绝不会让盛家蒙羞。”
盛长柏吓得激灵，连忙说道：“大姐姐，官家下了口谕，让父亲送你进景国公府为妾。”
“我？怎么会？”
盛华兰蹙眉。
盛长柏叹气道：“我知大姐姐不愿，可父亲让我劝你，不要意气用事，多想想庄姐儿，也想想家里的妹妹们，如果大姐姐真的进了教坊司，那妹妹们的名声也就全毁了。”
盛华兰却俏脸凝重，“二弟，事已至此，我愿不愿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国公爷愿不愿意。”
盛长柏甚是疑惑的问道：“何意？难道大姐姐不是国公爷找官家求来的？”
盛华兰点头，“怕是有误会，国公爷亲口对我说过，他中意的是六妹妹。此次挽救我于水火，又连番示好盛家，也是为了六妹妹。”
“什么？！”
盛长柏惊坐起。
在房内不安地来回走动，“此事已成定局，没法转圜了。如果国公爷并不中意大姐姐，那大姐姐今后如何在国公府立足？”
盛华兰勉强的笑道：“无碍，国公爷待人和善，就算与我无意，也不会将我赶出府去。二弟，我真正担心的是庄姐儿，你可有她的消息？”
盛长柏安抚道：“庄姐儿在刑部大牢，不过父亲说，等国公爷签了纳妾文书，刑部就得放人了，让大姐姐不要着急。”
盛华兰默默攥紧手帕，直至指节泛白，“好。庄姐儿到底是袁家的女儿，相信袁家老太太会在牢里关照一二。”
盛长柏苦恼道：“只是六妹妹之事怎么办？国公爷现在圣眷正浓，我们盛家万一开罪了他……”
盛华兰让丫鬟送来热茶，亲自给弟弟倒了一盏，“我先劝劝吧，如果实在不行，便让父亲去找老太太商议，如何平息国公爷的怒火。”
盛长柏弯腰，用双手接过茶盏，“大姐姐放心，我会转告父亲。”
这时，老管家刘兴走进了院子，向盛家姐弟拱手行礼。
“盛姑娘，盛公子。”
盛家姐弟回礼，“刘管家。”
刘兴微笑着说道：“刚才有皇城司上门，让老奴转告王姑娘一件事。”
盛长柏不解地看看周围，什么王姑娘？这院子里还有一个王姑娘？
盛华兰点点头，扭身向卧房里面喊道：“梅儿！”
梅儿很快就出来了，她昨晚值夜，还在耳房补觉呢，“姑娘，怎么了？”
盛华兰指向屋外，提醒道：“刘管家有事寻你。”
梅儿小跑到院子里，恭敬的行礼，“刘管家。”
刘兴低声说道：“王姑娘，皇城司托老奴带话，让你今后切记，自己是孤儿，父母早亡，没有任何亲人在世，也不存在什么兄长，事关性命，你要牢记。”
“啊！”
梅儿惊呼。
刘兴面露严肃，“此事，是国公爷亲自在官家面前求了恩典，要不然皇城司也不会如此客气，王姑娘也只怕早就被皇城司抓走了。”
梅儿喃喃，“那婢子的哥哥……”
刘兴恨铁不成钢，“真笨，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不要命了？你是孤儿，何来的哥哥？”
梅儿回过神，当即跪地，朝着赵宗熠的院子方向重重叩首三下，起身抹掉眼泪，额头已是通红。
“婢子记下了，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感谢国公爷的大恩大德。”
刘兴转完了话，向盛家姐弟行礼：“盛姑娘，盛公子，老奴就不打扰了。”
盛华兰颔首，“刘管家慢走。”
等刘兴离开后，盛长柏忍不住说道：“这个国公府的老管家倒是礼数周全，没有因为我们盛家门楣低微，就有任何怠慢之举。”
盛华兰在忠勤伯爵府没少遭到恶仆的欺压，所以对这个待人和善的老管家很有好感，“从老管家的言行举止，也能窥见国公爷的品性。放心了？国公爷是不会因对我无意，而苛责我的。”
“大姐姐说的是。”
盛长柏还在担心六妹妹的事情，眉头仍是不展。
这时，刚刚去厨房拿点心的丫鬟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姑娘，国公爷回府了，正来我们梧洹阁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