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辽阳之战
面对杨涟的调侃或者说称赞,魏林楚自然是表示谦虚不敢当,两人紧接着又客套了几句,便去忙各自的事务。
年假倒是放了几天,可大明州府的公务却不会随之停歇,此时兵部衙门积攒了许多军务奏章,都需要尽快处理给个回应。
年后时光在这日复一日的繁忙中度过,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来到了农历三月。期间魏忠贤成功扳倒了王安,用的方式就是魏林楚教的那招。
原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没能扛住科道言官的轰炸弹劾,最终还是被革职查办。资历最深的秉笔太监王安面对接任机会,虚情假意上疏推辞了一番,他本以为皇帝会来一个“礼贤下士”般劝说。
结果万万没想到,魏忠贤连同客氏早已说服了天启帝朱由校,就等着王安主动上疏推辞,当场就同意了他的辞呈。
这下王安属于彻底傻眼,万岁爷怎么不按剧本走?
可天子无戏言,况且这辞呈还是你王安自己主动上疏的,难道还想要反悔?
皇帝不会给王安反悔的机会,魏忠贤那就更加不会给,王安就这么不明不白玩脱了被勒令退休,从此告别了内廷的政治舞台。
同时王安还明白了一个道理,对于皇帝而言外朝不如内廷亲,可内廷再亲也亲不过一个乳母!
并且魏忠贤秉持当初对待“李进忠”的一贯风格,那就是痛打落水狗必须斩草除根,王安离宫之后很快便发生意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过魏忠贤考虑到自己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不久,要是就这么贸然再晋升掌印太监风头太盛,于是乎学着王安当初推卢受当傀儡的那一套,把自己心腹王体乾推上了掌印太监的宝座。
就这样魏忠贤以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的身份,彻底掌控了整个大明内廷,他说一,就没人敢说二!
除了这桩大事之外,还有便是林新宏伤势痊愈,陈雅秀与他一同返回了福建泉州府。
说实话陈雅秀在的这段时间里面,给魏府带来了很多活力,只不过福建那边李旦跟许心素两人矛盾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开战在即的程度。
陈五担心许心素会连同福建官兵,对自己这帮兄弟以及李旦留在福建的家眷不利,于是乎书信让陈雅秀尽快返回。毕竟这年头想要找个女剑客实在凤毛麟角,男人去护卫女眷又有些礼法上的麻烦。
直到离开的那一刻,陈雅秀还是充斥着恋恋不舍,不过父命难违只能坐上马车。
魏林楚本来也是有些离别伤感,不过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辽东军报上面,那便是在三天时间之内,辽东两座最重要的首府城镇,沈阳跟辽阳接连被努尔哈赤攻陷。
这一战明朝在辽东整整损失了高达十六万兵马,单论伤亡数量已经超过了明金战争转折点的萨尔浒之战。从此大明在辽东已经不是什么防守的说法,而是各种被动挨打的境遇,双方力量出现了根本逆转!
这一切的根源,可以说大部分出在袁应泰这个人身上。
袁应泰历史上评价不差,他属于早期的东林党标准士大夫形象,为人清正、为官清廉、为政清明,治理地方的时候率领老百姓开渠筑坝,可以说做了不少实事。
但袁应泰有个很大的缺点,那便是不会打仗!
这就是明朝文官掌武事的弊端,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无师自通的军事天才,别人袁应泰一个标标准准的文官,硬是派到辽东战场去指挥打仗,你这不是闹吗?
事实还真就是如此,他到任之后做出的最愚蠢一件决定,那便是认为熊廷弼乖张不近人情,把蒙古流民全部堵在沈阳城外,不允许他们入城。
想想看东北的温度,再加上小冰河期的寒流,城外百姓不得会活活冻死吗?
于是乎袁应泰为官“父母心”发作,命城门大开放这些流民入城,想着他们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另外建奴要是进攻过来,他们还能充当一下民夫兵役。
袁应泰想的很周全,唯独没有想过这些人要是内奸怎么办……
结果一个月后努尔哈赤率兵进攻,这群流民选择内应外合,沈阳就这么陷落了。
三天之后,当时的辽东首府辽阳,同样被轻松攻陷。
不过袁应泰还算有骨气,面对敌军攻入城中的场景,他没有选择投降,更没有摇尾乞怜。而是镇定从容的换好官服,佩戴天启帝赠予的尚方宝剑,选择面朝南方自缢殉国。
可能这便是他维持自己的最后一丝文人尊严。
辽东战败的消息传到兵部,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恐慌神情。
如果说当年萨尔浒之战,让大明意识到建奴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角色。那么这一场辽阳之战,彻底击碎了天朝上国的美梦,关内仿佛不再固若金汤。
“十六万!十六万大明将士啊,为何能败的如此惨烈!”
姜志平双手颤抖握着辽东战报,连声惊呼感到无法理解,两座坚城十几万兵马,总共加起来不到半个月就没了?
“沈阳、辽阳陷落,意味着辽东大半沦为贼手,现在我大明仅剩下半个辽西走廊,山海关危矣。”
另一侧钱中清同样满腔悲愤,他想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场景。
“林楚,你向来博学多才,你来说说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姜志平朝着魏林楚询问一句,大明怎会衰弱如斯。
问题出在哪里?
面对姜志平的询问,魏林楚露出一脸苦笑。
这还真就是体制问题,根本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监生能说明白。
辽阳之战的惨败,除了袁应泰身为主帅要背大锅外,主将贺世贤浪战,客兵无心恋战等等,总而言之就是从上到下都有问题,没有一方是无辜的。
但是这话魏林楚不能说,并且说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唯有苦笑着摇了摇头。
吏员这边惶恐讨论,朝廷高官那边同样在激烈探讨,只不过依旧没有摆脱明朝官场传统的甩锅内耗行为。
阁臣刘一燝将辽河以东七十余城的陷落,归咎于科道言官屁事多罢斥了熊廷弼,这才导致出现了无可挽回的局面。
科道言官当然不可能接这个锅,兵科给事中郭巩当场就反驳,这跟罢斥有什么关系,明明就是熊廷弼“丧师误国,假病欺君”。
别忘记了,熊廷弼是主动把尚方宝剑交还,然后自己上疏致仕还乡的!
不得不说科道言官偷换概念有一手,熊廷弼回乡啥事都没干,辽阳之战的失利还得背上锅……
当然,天启帝朱由校不是个傻子,还是意识到熊廷弼对于辽东的重要性,当场就斥罚了郭巩。
同时再度启用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四天后紧接着又下达一封敕书,表达之前罢免他的后悔之意。
皇帝都主动道歉了,这个面子不能不给,熊廷弼哪怕意识到辽东局势已经败坏到无可挽回的境地,依旧不得不启程赴京任职。
仅给友人留下了一段话,说自己“外无应援,内无帮助,七尺之躯,已拟交付朝廷,置成败死生于度外矣”。
常言道大明朝永远不缺拖后腿的,熊廷弼二次经辽虽然改变不了局势,但稳住局势应该没有大问题。偏偏朝廷之前那帮看他不爽的,总得想方设法使绊子或者抢功劳。
否则到时候熊廷弼真的经辽成功,那岂不是证明自己之前的攻击都是错的?
于是乎通政司右参议王世贞,得到了东林党以及现任兵部尚书张鹤鸣的力挺,得以委任辽东巡抚与熊廷弼搭档,两人很快就会出现“经抚不和”的名场面。
至于原本的兵部尚书崔景荣,受到了辽阳之战惨败的连带责任,以右都御史的职衔前往南京都察院养老。
只能说明朝官场在天启初年,就已经开始处处透露着滑稽,有功者被各种弹劾问罪,真有罪者反倒接连高升,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
赏罚不分的结局,便是辽东战场很快又会迎来下一次惨败!
当然这些军国大事,与目前仅是个小喽啰的魏林楚没多大关系,他除了要备考顺天府乡试之外,就是与董元兮的婚事出了一些波澜。
本来按照魏山的计划,双方已经走到了订婚这步,仅需要等待女方家长从苏州赶来见证即可。
偏偏谈妥的时候遭逢年关,总不可能让老家长辈年都不过,千里迢迢赶来京师帮一个晚辈见证订婚吧?
没办法,只好等年关过了再出发。
明朝北上一般是走漕运通道,也就是后世著名的京杭大运河,结果谁能想到天启元年的冬天异常寒冷,运河大部分都冰封根本无法行船。
好不容易等到开春温度上升点,又遭遇到顺天府乡试书生们要进京赶考。再加上之前堵塞的漕运粮船有着最高通行权,运河水道压根就承载不了这么多船只,行驶过程异常缓慢。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董家长辈恐怕还得几个月才能抵达京师见证婚事。
还好魏忠贤那边顺利铲除了政敌王安,他对于钱财的需求不那么迫切,甚至于魏林楚这门婚事结不结都无所谓,反正董氏布行就是他送给魏家的“见面礼”。
不过这个时候朝廷方面颁布的一道政令,却让魏林楚有些措手不及。那便是为了缓解辽东战败带来的人心惶惶,决定把原定八月的乡试提前到五月举办,并且在天启二年再加一场恩科!
要知道历朝历代科举时间是宜迟不宜早的,毕竟推迟能让很多考生有准备时间,提前的话万一谁还没有赶到京师,那岂不是白白耗费三年时光?
大明朝廷自然是考虑到这一点,这才会在天启二年加考一场恩科。
所谓恩科,说白了就是皇帝额外开恩,多给出一些录取名额,增大考生的取中几率。
有了开恩科的安抚,自然就没有人反对正科提前,相反读书人还巴不得这样多搞几次,那他们同样可以多几次科举的机会,万一哪次发挥好取中了呢?
于是乎现在摆在魏林楚面前,出现了两个选择方案。
一是结束在兵部的监生历事,去参加天启元年的顺天府乡试正科。
不过由于魏林楚本身学识太差,哪怕这大半年来他夜以继日的恶补,依旧没有把握能杀出顺天府乡试的重围,还会错过兵部历事考核。
只要魏林楚一年历事考核能达到上等标准,那么他就能直接选用为官,不用再去赌乡试那百里挑一的取中几率。
二为保守稳妥的方案,那便是老老实实在兵部历事考核,再考虑是否去参加明年增办的恩科,这样说不定会有一个保底官身。
但同样有个问题摆在魏林楚面前,那便是关系较好的前兵部尚书崔景荣,已经被调往南京都察院养老。
现任兵部尚书张鹤鸣,魏林楚跟他不仅没有任何交集,还想着把他“忘年交”王化贞给定为贪墨源头,对方搞不好要“公报私仇”!
监生历事考核为了秉持公平公正原则,评审为历事衙门的正副长官,以及国子监的学官共通做出评判,还得让锦衣卫全程监督。
也就是说,张鹤鸣将在考核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当初魏林楚算清楚粮储司账本后,就已经考虑到把王化贞定为源头,会不会影响到自己日后的仕途,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尼玛,真是官官相护!”
魏林楚忍不住暗骂了一句,思前想后最终还是决定选择参加今年的顺天府乡试,于是坐在工位上挥毫泼墨写下一封辞呈。
虽说顺天府乡试的提前,有些打断了自己原本的科举计划,但话说回来,人生永远都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早晚得面对科举这一关。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优柔寡断,全力去应战一个月之后的科举,就如同上辈子应战高考那样。
想通这一点后,魏林楚便拿着辞呈,站在了兵部尚书张鹤鸣的值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