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楼兰姑娘
怀胎多日的老王非常任性，她随性惯了，自幼便不愿受拘束的灵魂被关在家里半年早已发闷，仗着自己大肚子的特权，闹着要去给林楷文录音。
这下连带着窦惟一家看林楷文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周讯私下甚至问窦朋：“哎，你哥和你嫂子最近是不是那啥……我老看见他往外跑”她的语气里既有探究的意味，又不乏一丝丝看好戏的兴奋。
窦朋挠着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啊，平时大娘在家里陪着吧，怀孕的人情绪多变，我们也不好常去打扰。说不定我哥也忙呢，你知道的，他最近做那实验音乐都有些痴迷了。”
周讯眨巴着那双灵动的眼睛说：“听说她们这会儿在百花深处，去看看？”
“行，咱也去瞅瞅。”
百花录音棚位于百花胡同深处，隐秘而幽静，仿佛是都市喧嚣中的一片静谧绿洲。
当周讯和窦朋赶到时，里边早已堆满了过来看热闹的人。王非喜欢摇滚，来围观的除了辣英，还有老狼，孙南，郑均，崔建乐队里的张领等歌手。
但最让人意外的是里边竟然还有俞飛鸿。
一个透着温婉气质的女演员，站在一群歌手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异常和谐。她穿着简约的牛仔裤和衬衫，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惊鸿仙子真从画里走了出来。
其他人好说，王非跟俞飛鸿是闺蜜这事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她两在1994年俞飛鸿去港岛拍摄《天与地》时就认识了，一个热烈如火，一个温婉如水，看似截然不同，实则内核相通，都拥有着对生活无限的好奇与热爱。
王非挺着肚子，安然坐在整个录音棚最舒服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林楷文给的曲谱，正在推敲咬字、情绪、唱腔的使用等等。
林楷文只提出需要的效果，其它的得靠王非自己去完善，他相信老王的唱商，那可是邓丽君的老师都点名夸赞过的，现在正值她机能和唱功的巅峰，完全不用操心。
林楷文则在外边跟一群京城的歌手打招呼，以后的综艺少不了要拉几个去当常驻MC，为节目增光添彩。
这群人里孙南是唯一有港台经历的，他在93到95年间签约艺能动音，是少有的从内地到港台发展的歌手。
但他的主要市场既不在港台也不是内地，反而是东南亚，在印尼、新加坡和马来西亚等地都比较受欢迎，甚至还在那边开过不少演唱会。
今年一月，他推出了一首《红旗飘飘》转战内地，这旋律激昂，歌词振奋的作品如同一枚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不久前他签约星工场音乐，正式回到内地发展。
现在孙南还没后来那么装、那么油，何况他在港圈混过，知道能在那个光怪陆离、竞争激烈的圈子里杀出一条血路，红透半边天，得需要怎样的实力和与运气。
林楷也没想到会碰上孙南，在港岛时完全没注意到这号人物，还以为对方要等两年后的《不见不散》才火，没想到现在就混到内地顶层了。
“南哥，你好，遗憾在港岛没碰见过。”
“你好你好。”
现在的孙南并不显胖，他伸手和林楷文握了一下，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说道：“其实我对你很熟，这两年没少看你上报纸，头条新闻、音乐专栏，都快成乐坛风向标。”
内地一哥之争？
开什么玩笑，别说孙南现在还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撮，没那个念头。林楷文自身也不会局限于一个小小的乐坛，什么剑拔弩张、刀光剑影、火星撞地球都见鬼去吧。
其实内地的歌手对林楷文的印象是真不差，那几场演唱会从舞台设计的匠心独运，到演出内容的恢弘博大，再到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音乐编排，无不透露出他对音乐的极致热爱与不懈探索。每一场演唱会都如同一部生动的教科书，让同行们受益匪浅，其中有非常多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
还有那一副与内地通俗、港台流行所不同的唱腔，给人的感觉更现代也更科学，不少人都在对着他的作品暗自研究。
80年代摇滚传入国内，成为了一种反传统的工具，是反抗主流意识形态、商业建制以及文化霸权的音乐，十几年来无数高手都以摇滚为荣，这就是榜样和先锋的力量。
林楷文推出了那张r&b专辑，将节奏布鲁斯完好的融入到华语歌曲中，虽然内容依旧难逃情情爱爱的窠臼，但新颖的新式还是为华语歌坛吹来了一股新风，人们也希望他能像之前的摇滚一样，带动下一个潮流，成为下一个音乐时代的领航者。
这些人当中林楷文最聊得来的其实是张领，他很早就开始研习爵士乐贝斯，后来还前往澳洲深造，两年前才回来，加入了崔建的乐队。
今年又组建了一支名为the Rhythm Dogs的布鲁斯乐队，是国内的第一支布鲁斯乐队。
林楷文也在谈着他对音乐的一些看法：“老外的文字信息量少，表达相对浅薄，他们更多使用节奏、弦律，以及带着灵魂乐紧扣节奏、拍掌、即兴形体动作特征的演绎形式，通过情绪的共鸣去感染别人。”
“我们的文化比较内敛，重文字表达，歌词含义丰富，即兴的yeah喊多了会显得很油腻和乏味……”
林楷文和张领说了一通，身边渐渐的围成了一圈，正讲到兴头上，老王在那边以及准备就绪，挺着肚子喊道：“聊什么呢，可以开始了。”
“OK。这就来！”
孕妇得罪不起，林楷文屁颠屁颠的跟着进入录音室，两人开始了《罗生门》的合唱。
第一遍先熟悉一下，做全方位的磨合；第二遍开始进行大调，每一句歌词、每一段的情绪逐渐的找准它们的位置；第三遍开始默契已成，每一次和声和、每一次情绪转承都恰到好处；到了第四遍，两人精益求精，注入更饱满的情绪，彻底将整首歌变成一段引人入胜的故事。
外边听懂粤语的不多，即便看了歌词对整首作品的理解也不全面，但对里面两人的演唱都是佩服和赞许的。
王非空灵的声音带着一股冷清，透露着一丝生人勿近；林楷文的唱法和港台腔也不同，现场演绎给在唱歌手带来了许多新鲜的东西。
面对大家的好奇，林楷文也没藏，他说：“这是我在国外学的唱法，可以让胸腔到头腔的转换无比丝滑，保持连贯没有断点，所以听上去的质感会更佳。”
休息了一会儿，歌曲的MV也在百花深处拍，取景相当简单，就在录音棚的一间会议室里。拉上窗关上灯，再找来两组冷灯营造氛围，林楷文和王非两人分别坐在会议桌的两端，他们各顾各的的唱着，十几分钟就搞定。
完事后的王非依旧显得兴奋，难得出来一趟，又拉着大家去吃饭，好在她还算清醒，没喝酒，不然窦朋等下都不知道该再怎么回去跟他哥交代。
散席后，林楷文没有急着回酒店，他昨天到京城，今天就把老王拉出来录歌，明天得让人将成品送回去港岛，交给苏孝良。
忙了快两天，还没跟两个西域小姑娘打招呼呢。
他前往两人租住的胡同，在外边买了两份糕点和冷饮，一路走进去，然后敲开大门。
“你是谁？找谁？”
门开了一道缝，后边站着两姑娘，用手抵着门，同时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大热天还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大高个。
“我找李安然和娜迪娅。”
“她俩啊，还没来呢。”
嗯？
什么叫还没来？
林楷文愣了一会追问道：“是出去唱歌了，还是……”
“是还没来开学报到”一个女孩回道，然后用一种满含八卦的眼神看着他说：“听说是娜迪娅生病了，过几天才能来。”
……
8月底，各大院校相继开学。
李安然和娜迪娅此刻却还在西域，因为娜迪娅病倒了。
幸亏当时她已经来到李安然家，准备一起启程回京城上学，李安然发现了不对劲，赶忙把人送去医院，不然娜迪娅可能就得烧傻了。
一个大姑娘烧到41度，人都开始变得迷糊，昏睡了两天才醒过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李安然白皙修长的手稳稳握着小刀，仔细的削着的水果，病房里除了她只有半躺在床上，目光略显无神的娜迪娅。
她脸上还带着点大病初愈的苍白，声音沙哑，有气无力，不时还咳嗽两下：“好点了，就是还有点些头晕，身子没劲，咳咳……嗓子有些不舒服，吃东西都没胃口。”
“吃不下也得吃呀，病着呢，不吃怎么能好，喏。”
李安然言语温柔的劝慰着，手上的动作却不见慢，将水果分成多块放进干净的餐盒里，然后用牙签挑了一块喂到娜迪娅嘴边：“来，啊~”
“啊~”
娜迪娅像个小孩一样，机械麻木的张开嘴，把果肉吃进去。
李安然又麻溜的挑起一块，正想继续投喂，却发现丫头之前那块根本没嚼，只是张嘴着含在口里，目光也愣愣的看着前方，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都生病了还闹”李安然无奈的伸出另一只手，想去把她的下巴合上，让她赶紧吃东西。
娜迪娅这时已回过神来，一手指着门口，一手拽着李安然的衣袖：“然然，你看门口，谁来了！”
李安然疑惑的转身，一只手依旧托着娜迪娅的下巴，骗开她视线然后吐东西的把戏她经历过不少。
可等她真转过身后自己也惊呆了，另一只手里的牙签也拿不稳，带着果肉掉在了床上。
林楷文努力挤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担心自己贸然来访会吓到她们，不过看样子好像还真吓到了。
娜迪娅低着头，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抽出纸张擦拭面部，她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很憔悴，很丑很狼狈，都有点不好意思抬头。
李安然站起身来，有些惊讶的迎上前去：“文哥，你怎么来，不是，你怎么找到这的？”
林楷文以教学沟通的名义，在回港后跟李安然也通过几次电话，当然以探讨音乐为主，慢慢铺垫，现在已经让对方改掉了“林先生”的称呼，也算是一种进步。
林楷文进来后反身将门关掉，手里拎着两袋礼包，放在床头柜：“几天前我到京城处理一些事情，后来路过你们住的地方，想着开学了跟你们打个招呼，是里面的人跟我说娜迪娅病了，还没有去报名。”
“她们说你在石子河，这里医院不多，问一下就找到了。”
他看着有些害羞不敢抬头的娜迪娅，轻声问道：“我的女主角，现在赶紧怎么样了？”
见实在没地方躲，娜迪娅干脆也豁出去了，丑就丑吧，她抬起头来直视林楷文：“好多了，再过两天就能出院。”
林楷文故意刺激她：“呵呵，你现在憔悴得就跟月经失调一样，还是多休息几天吧。”
娜迪娅不再介意自己的憔悴，整个人一放开，俏皮的感觉又回来了：“你才月经失调。”
林楷文笑道：“嗯，还有心思说笑，看来确实好了不少。”
李安然搬来一张凳子让林楷文坐下，自己则坐在床边，还不忘把之前掉在床上的水果捡走，她带着些许感动道：“感谢你大老远来看望娅娅，麻烦你了，我们过几天就能回京城，娅娅肯定不会耽搁电影的拍摄，她这段时间都在提升自己。”
林楷文说：“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一趟我可没白来。记得电话里你跟我说起的中亚民乐吗，我在飞机上刚好有了灵感。”
他看了一下病房，单间，还是带电视有隔音的，好像是专用病房。
咦，两姑娘的身份不简单啊！
“啊，是那首吗？”
听林楷文提及乐曲，李安然也上心了。
林楷文点头道：“嗯，这有琴吗，可以弹吧？”
李安然笑道：“这里虽然还在医院里，却已经不算是病房了，而是疗养中心。我爷爷有慢性病，需要不时来检查修养，有个长期病房，最近他不住，娅娅正好需要安静的地方休息，打完针后就送到了这边。”
“现在里面人不多，不会打扰到谁，不远处就是活动中心，那里有琴，我去拿。”
李安然离开后，林楷文才好奇的问：“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
“我也不知道！”
娜迪娅嘟着嘴，她是直接昏过去的，大热天发烧找谁说理去。
林楷文说：“你要记住现在这种感觉，之后演戏会用到。”
“啊？是吗？”
娜迪娅到现在都没看过剧本，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演什么。
“嗯，演员就是要去体验不同的人生，展现不同的角色经历，有亲身实历的感受远比假想的表演更有质感。想当一名好演员，需要时刻去感悟生活中的一切，有了实际体验，才能更好的为自己将来饰演的角色服务，让之变得真实可信。”
娜迪娅点头道：“我记下了！”
很快，李安然拿着一把吉他回来了。
林楷文抱着琴，对二人说道：“飞机一路飞来，路过敦煌，我想起了那里的镇馆之宝，之后又调了一下安然之前哼唱过的调子，改成了一首歌，你们都是它的第一位听众啊！”
说完，按品，拨弦，悠扬激昂的乐曲响起。
楼兰姑娘，楼兰姑娘
在那太阳落下的地方
是否还在你的梦乡
……
让那沙漠做你的伴娘
让那戈壁做我的伴郎
嫁给我楼兰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