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平安
车帘外忽有爆竹炸响,上元节到,灯市亮如白昼。
陆少江将我打横抱起,掀帘下马车:“走,带你赎个东西。”
他背着我穿过熙攘人群,停在一处猜灯谜的摊子前。
摊主是位白发老翁,见了陆少江就笑:“公子又来试这盏灯了?十年了,您还没猜中谜底呢。”
我怔怔望着那盏琉璃宫灯。
灯壁上绘着少女救火的场景,分明是当年西市大火!
“谜题是什么?”我问。
老翁捋须:“火中取栗,恩重如山——打一闺名。”
陆少江忽然捏了捏我的手心:“李语君,你猜到了吗?”
我眼眶发热,轻声道:“……语君。”
“答对了!”老翁大笑,乐呵呵的把琉璃宫灯递过来,“这灯啊,是这位公子十年前亲手画的,就等着有朝一日能送给灯上的姑娘!”
回府时已是三更。
陆少江在院中那株枯死的白茶花旁挖出一坛酒,拍开泥封时,醇香混着雪气扑面而来。
“女儿红。”他斟了杯递给我,“我娘生前酿的,说等娶媳妇时喝。”
我抿了一口,辣得直咳嗽,他大笑着把我搂进怀里。
“陆少江。”我忽然问,“如果那日我没撕和离书,你会放我走吗?”
他低头吻住我,酒气在我们唇齿间蔓延:“不会。”
“我会把你抢回来,就像你当年把我从火场里抢出来一样。”
上元节的烟火在夜空炸开时,我们在廊下放飞了一盏河灯。
灯芯是我烧掉的季家密函,火舌吞噬纸张的刹那,陆少江忽然从背后环住我。
“李语君。”他在我耳边低语,“往后的路,我背你走。”
我望着渐远的河灯,轻声回应。
“好。”
三年后。
雪粒子簌簌敲着窗棂,我裹着陆少江的玄狐大氅,在书房里翻看边关军报。
“夫人。”陆少江推门进来,肩头落着未化的雪,手里却捧着一盏热腾腾的桂花酿圆子,“趁热吃。”
我搁下笔,故意板着脸。
“陆大人,你如今是兵部尚书,怎么还亲自端茶送水?”
他低笑,俯身替我拢了拢衣襟:“下官伺候夫人,天经地义。”
指尖碰到我微隆的小腹时,他眸光倏地软下来。
“今日上元节,带你去个地方。”
朱雀城楼上寒风猎猎,陆少江用大氅将我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下方长街灯火如昼,忽然有千百盏天灯齐齐升起,照得夜空恍若白昼。
灯面上墨迹淋漓,全是“边关大捷”“海晏河清”的祝祷。
“这是……”
“边关将士们的家眷放的。”
陆少江指向最前方一盏巨灯,“那盏是阵亡将士名录,陛下特许年年上元供奉香火。”
我眼眶发热。
三年前那场秋猎刺杀后,陆少江奉旨亲赴边关重整边军。他带回了阵亡将士的骨灰,也带回了季家通敌的铁证。
夜风拂过灯海,我摸着自己的小腹,忽然问他:“若这孩子将来要退婚约,你待如何?”
陆少江挑眉,解下腰间玉佩塞进我手心。正是当年我砸碎的那枚季家玉佩,如今被金丝细细缀补成兰草纹样。
“陆家祖训。”
他低头吻我发顶,“宁可跪祠堂三日,不负同心一人。”
我噗嗤笑出声。
当年那个在火场背我的少年,如今连哄人都带着兵痞气。
回府时路过西市旧址,新建的茶楼里说书人正拍醒木:
“……列位可知,当年陆尚书大婚夜,为何偏要斩了那株白茶花?”
我脚步一顿。
陆少江突然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穿过人群:“回家听。”
寝房里,他解下我发间玉簪。
“因为那花是季砚辞送的。”
铜镜里映出他绷紧的下颌,“反正是他先砸的,我也早想砍了。”
我不由失笑,转身捏他脸颊:“陆大人好大的醋性。”
陆少言忽然捉住我手腕按在妆台上,眸光幽深:“夫人今日在城楼上,为何独独看那一盏灯?”
我眨眨眼:“你猜?”
陆少江忽然从袖中掏出一物。
正是那盏灯的缩小版,灯罩上赫然写着“陆少江与李语君,百年同心”。
“偷灯贼!”我笑骂。
他将灯挂在床帐金钩上,俯身时气息灼热:“夫人教得好。”
我们相视而笑,依偎相伴。
希望明年上元节,他还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