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宋天翎
皇后直接把话挑明了，此时此刻，的确是三大家族更不希望这件事直接放到明面上来说。毕竟他们委婉地暗示还可以装作听不懂，要是说死了说白了，他们还没有抗旨不尊的实力。
顾玠脸色一僵，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顾舟频频暗示的眼神梗得说不出话来——顾舟怕顾玠胡乱说什么不认同的话引火到了顾家的身上，叫他们惹上了祸事。
林贵妃见皇后那边形势大好，对着秦溯也没了那点谨慎，直言道：“既然顾玠都没有反驳的意思，秦溯，本宫觉得你也是时候找一个了。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也没必要这么抗拒。”
秦溯抬眼看了林贵妃一会，见她真的敢说这么不要脸的话，一点情面都不给，比林贵妃和皇后还要直接，“臣看顾玠不愿意的意思很明显啊，不知是不是贵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今日没有歇息好，这才有了如此错误的见解。”
陆绯坐在顾九旁边，听见秦溯这番话话没憋住笑，扑嗤了一声，随后偏过头拿手捂住嘴巴，又伸出另一只手在桌子底下给顾九比了一个大拇指。
林贵妃脸一黑，皇后也被秦溯这番话说得开不了口了。两个登台唱戏的女人齐齐卡壳，目光同时投向了这个没有一点情商的人。秦溯一点都不尴尬，甚至一脸无辜。特不要脸的张口去问皇帝：“皇上，臣看顾玠明明就是不愿意，可是皇后非说他愿意，林贵妃还来问我是不是也愿意。这不就是强人所难嘛！”
强人所难这四个字，被秦溯说的是抑扬顿挫、掷地有声，这四个字盘旋在上空，化成了一个巨大的手掌给上座的三个人一个人一个耳光。皇帝被秦溯问的是脸上虚伪的笑也藏不住了，冷叱一声，“朕也觉得顾玠愿意，倒是秦溯你，是不是看错了呢？”
秦溯第一次没给面子，后面都不可能把这个面子还回去，更别说他们还恶心到了他的脸上来，他摇摇头，一脸正色，一本正经的说道：“那就是皇上您看错了。”
就连顾玠，此时此刻都忍不住偏头轻咳了一声。陆绯就更夸张了，装作要转头和顾九说话，实则埋在她脖子里上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皇帝看了秦溯一会，秦溯毫不避让就这样迎着皇帝的目光，脸上是桀骜不驯的笑容。
“朕倒是觉得，你和朕的四女儿很是相配，刚好顾玠也有意向娶妻。从明日起，你和顾玠每七日进宫一次，正巧皇女们也有些修炼上的问题可以请教你们。”
这下，皇帝很满意的看见了这些偷笑的人僵住的脸，于是他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众爱卿，举杯。想来不久以后，京里就要有两桩喜事了。”
无论是谁，都不得不应和着皇帝的话，开开心心的举起酒杯说着祝词。
皇帝的目光没有离开秦溯，他很满意此时此刻秦溯脸上充满寒意的眼睛，和周身藏不住的戾气。更叫他快意的是，秦溯不得不忍耐下来，以至于浑身都在微微地发抖。
“秦溯，朕真的很期待在宫里见到你，和顾玠。”皇帝温和地笑了，很是大度的笑容，还允诺了些赏赐给顾玠二人。
这一回，皇后和林贵妃的脸上又浮现了最开始的笑容，也不再执着缠着顾玠二人不放了。林贵妃又开始和皇帝亲亲热热的说着话，皇后也开始和其他人攀谈起来，反而是三大家族这边冷清了下来，其他人也想不再这个节骨眼上引起注意，于是默契的只把余光放在他们身上，都却不靠近。
陆绯偏头嗤了一声。就算他们逆来顺受，不也是这个结果吗？
可是就像是刚才说的，这个宴会的主角，始终都是他们三大家族——准确的说是秦溯和顾玠两个人。皇后看着顾玠吃瘪的样子，却还没忘记刚刚他一直回绝自己的失礼模样。
“顾九……你是叫这个名字吧？”皇后故作和蔼，第一次主动提及顾九，道：“南城是怎样的风光啊？那地方我从没听人说起过，倒也是很感兴趣。”
陆绯在桌子底下握了握顾九的手。
顾九和她被送去南城本就是一个痛处，皇后当众挑明就是要让顾九难堪。顺带着让陆绯也不好过，最好是再让心疼妹妹的顾玠憋闷就更好了。
“南城？”顾九回握了一下陆绯的手，“那地方和旅行者之林外围有些像，皇后娘娘如果去过那，也就知道南城是什么样的了。”
皇后抬手抚鬓的动作一停，听出来这话里嘲讽她的意思了。这是在说她养尊处优又天赋不佳，不敢去旅行者之林的意思。
“牙尖嘴利……你的所作所为，实在是给你哥哥抹黑。”皇后沉着脸说道。
顾九低着头一副表示驯服的模样，脸上却还是淡淡的，既不害臊，也没有一点愤怒。
皇后看着顾玠和顾玠的时候，是俯视的视角。这一对兄妹其实并不相像，论容貌，顾玠要出众太多，顾九不过是小有姿色罢了。论天赋，那更是天差地别。
就连性格也差得很多，顾玠温润平和，待人亲切有礼。可是顾九……
皇后在这后位上坐了许多年了，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是顾九带给她的感觉还真是独一份。尽管今天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顾九，尽管心里对她十分的不满意，甚至之前对他的印象都是鄙夷的，此时此刻顾九所表现出来的姿态和处事作风都让她高看了一眼。
不卑不亢和落落大方，这两种东西一直一直都让皇后觉得珍惜——虽然她并不会为此而宽容就是了。只不过，看着下面瘦瘦小小的顾九，皇后念着今天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度量大一些也无妨，于是便移开了目光，不再故意针对顾九。
等到结束，大家又三两群散在御花园里赏花。顾九照例和两陆绯两个人在一起，她们和其他人打完了招呼，便结伴一起往前走。
“真是处处算计啊。”陆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皇室在想什么，先前处处针对三大家族，现下又想要把女儿嫁过来，把我娶过去，结这一份姻缘。”
顾九拍了拍陆绯的肩膀：“若是真结下秦晋之好，皇家自然不会把先前的矛盾记在心里。”
陆绯嗤了一声，“可不是不记仇吗？要是换我，麾下多了两个万中无一的天才，还有一个可能成为天才炼药师的花瓶，再还能气死老对头，我也这样大气。”
说是嫁娶，倒更像是皇家对三大家族居高临下的服从性测试。要你们最耀眼的小辈转而归顺我，我便相信你们没有叛逆之心。否则便是有，我便要出手整治你们。
顾九想着她们离开的时候情绪有些低落的秦溯和顾玠，心中还是挂念，“七日便要进一次皇宫……若是时间再短一点，说不定还有发作的机会。”
陆绯则不认可，她比顾九更清楚眼下三大家族到底在纠结些什么，“更短也不会，就算是一天一进也不会。”
顾九皱紧了眉头。
陆绯看见了，但是她自顾自接着往下说：“现在家族里主要是分为两个派别，很典型的‘激进派’和‘保守派’，保守派人数众多，在没有确定皇家有下手的意思之前，他们都还想维持着现在表面安稳的生活。所以……反正牺牲掉的人不是他们。”
顾九移开了目光，表情有些阴郁，“所以皇家对顾玠和秦溯，包括你在内的算计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这些都不能作为皇家要对三大家族下手的证明？愚蠢！”
顾九情绪有些激动，她闭上眼深呼吸几下，勉强平复了下来，“唇亡齿寒，这都……”
陆绯淡淡的打断了顾九，“这就是每个家族里面的分布。”
面对着陆绯这双平静的眼睛，顾九却能感觉到这份习以为常下沉重的痛苦。
陆绯：“真正干事的人，既受到剩下的、大部分不干事的人的夸赞，同时也受到他们的鄙夷。家族的荣光只会被他们这些人玷污，可是他们的的确确——尽管这份荣光是我们带来的——有共享的权利。如果这份容光暗淡了，那只会是我们的错，而如果它焕发光彩了，那他们才会是分功的主力。”
所以他们不在乎顾玠和秦溯，因为这还不会影响到他们如今的地位和荣耀，所以随意舍弃。
顾九的情绪稳定下来了，陆绯觉得是她理解了方才的话。可是顾九却并没有再说些别的什么，只是低头沉思着。于是两个人沉默着往前走，陆绯不由得心情有些烦躁。方才她自己说出来的话，同样是久居于她心口的脓疮。
“没事的，至少现在皇家还不打算彻底和我们撕破脸皮。”突然，顾九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陆绯并不理解，温水煮青蛙的把戏，实在不能放松警惕。可是这样说也没错，直到那一日到来之前，他们都可以保持美好的期待。
虽然这样很幼稚。
可是陆绯的心情还是好了一点，似乎顾九这样随意说的话她都在相信，她会一直都相信她的。陆绯笑了一下，伸手揽住了顾九的肩膀。
两人走着走着，就遇见了一个都没想到会见到的人——宋天翎。此时此刻他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呆着，靠在树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脸上带着明显的落寞，轻抿着唇。
一见到这副样子，两个人都不打算再往前走了。便转身呆在了一个看不见宋天翎的位置——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只要互不打扰就好了。
顾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宋天翎的方向，小声说道：“宋天翎的天赋如何？”
陆绯不假思索道：“很不错，皇家其实也不是没有出众的小辈。他和宋弦嘉的天赋都算得上是上乘，只不过，谁叫我们这边的那两个人实在是太出彩了些。”
顾九不以为然，“人心不足蛇吞象。”
两个人又拉远了一点距离，免得不小心听到宋天翎的话，或者不小心被别人听到她们的话。
陆绯笑笑：“天赋比不上就算了，这容貌能和他们两个掰手腕的也是少之又少，不怪皇室那帮人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顾九回忆着刚刚见到的场景。前方的人一袭蓝衣，貌若潘安，周身略带忧郁的气质被这蓝色一衬，反倒更加吸睛。
“是吗？这相貌不是挺好的？”顾九淡淡的说道。
陆绯仿佛听到了什么大消息，陆绯揶揄一笑，偏头凑到顾九面前，“你喜欢这一款的？”说着拉了拉顾九的袖子，“要去认识一下吗？虽然皇家没几个好人，但是他确实不错。”
“……我只是欣赏一下。”顾九脸上并没有少女怀春的悸动，反倒是被陆绯的话引出来的无语。
但是这并不妨碍陆绯打趣，说一些俏皮话。
陆绯摇摇手指，“我懂，我都懂。”说完凑到顾九，“京城小姐里面很多都喜欢他，想当四皇妃，人气也就比秦溯和顾玠差一点。忧郁的气质确实很迷人啊。”
顾九警告的看了陆绯一眼。
“我不觉得，不好看。难怪人气没我好。”秦溯不知何时走到旁边，冷哼一声。顾九看着他停在自己身边，也没说话。
陆绯看着秦溯，嘲笑道：“谁不知道你和宋天翎不对付？你说的话不算。走开走开，我们讲悄悄话，你插进来干什么？”说完挥了挥手，佯装驱赶。
“怎么没不算？你收取意见的时候，只要正面评价不要负面评价？我觉得你这意见一点都不客观。”秦溯说道，也不管陆绯下的逐客令，抱胸站着岿然不动。
“我不是不要负面评价，我是不要这种一点都不客观的评价。对外貌这么斤斤计较？你什么时候这么骚包了？”陆绯讲话岂止是不给秦溯面子，那是面子里子一点都不留。
“什么叫我对外貌斤斤计较？我说他不好看就是对外貌斤斤计较？我看你才一点都不公正，你自己看看你对我的恶意揣测到了什么地步？”秦溯说完这句话，仿佛被气到了，又转身走了。
“他怎么了？”陆绯看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人，但是想到了刚刚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明白过来秦溯反常的心情。反而心下有些后悔刚刚不应该那样刺激人。
一直没说话的顾九，此时也只是摇了摇头。
陆绯刚刚回京，又是回京后首次露面，不断地有她先前的好友来找她寒暄聊天。这御花园再大，能够供给她们游玩的地方也只是一小部分。就算避开了人群，终究还是有人找了过来。顾九看着被人簇拥着的陆绯，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去找顾玠。陆绯便放心的让她离开了。
当然，这个是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