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姐姐（1）

关于秦娘子的姐姐，在她的娘家是个禁忌。

秦娘子的父亲叫张宾，年轻时是个走街串巷帮人打家具的木匠。

十八岁那年，张宾接了一个大活儿，帮一个即将出阁的姑娘打一套嫁妆。那姑娘家里条件不错，有几十亩的良田，搁在他们那个地方算是个大户。张宾手艺好，干活仔细，很得主家满意。

那个即将出阁的姑娘与他同龄，性子很是活泼。起初，她只是不放心他给自己打的嫁妆，后来是觉得他有趣，因为他知道很多外面的事情，每一件听起来都是那么新鲜。

他们不是一见钟情，却是日日相处的日久生情。

等到家具快打好时，他们两个已经难舍难分。姑娘的未婚夫是自小定得娃娃亲，除了知道他的年龄外，剩下的她都不知道。张宾无父无母，从小是跟着师傅长大的，他的木匠手艺也是师傅亲传的。师傅命不好，他刚出师，还未来得及孝敬，师傅就患病走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饥，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姑娘是独生女，是被爹娘娇宠着长大的，遇见张宾是既心疼又喜欢。尽管姑娘的爹娘反对，她还是一意孤行的与张宾私奔。他们经历了什么无人知道，只知道他们生了一个女儿，等到女儿快满周岁时，姑娘受不了，丢下嗷嗷待哺的女儿回娘家去了。

等张宾硬着头皮，抱着女儿找上门去时，姑娘已经另嫁了。至于嫁到了哪里，嫁给了谁，姑娘的父母不肯说，张宾也不知道。

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更好的照顾女儿，他将女儿暂时寄养在别人家里，自己外出揽活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过年的那几天才能回家，才能与女儿相处。

因为长时间见不到面，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很淡，而这样的生活他们一过就是六年。

六年后，张宾通过自己的努力在城里开了个铺子，铺子里卖得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家具，他们也接活儿，但不需要张宾自己出去干，他成了掌柜的，手下有好几个帮他干活儿的木匠。

有了钱财之后，张宾娶了他的第二位夫人，也就是秦娘子的母亲，秦邺的岳母。

从律法上来讲，秦娘子的母亲是张宾明媒正娶的正妻，可在张宾以及周边人的眼里，她是个续弦，是个继母。秦娘子的母亲是个豁达的女子，她并不在意外面的那些议论，不仅允许张宾继续收着那位的东西，还催着他将女儿接到身边。

考虑到女儿越来越大，张宾就回乡下，把大女儿接了回来。

因为寄人篱下，因为疏于管教，这个女儿染上了很多坏毛病，不是小偷小摸，就是趁着家里人不注意，一个劲儿的往外跑。因为这事儿，张宾没少打她。可在秦娘子的生母眼里，继女是个聪明伶俐的，可她劝不住自个儿的丈夫，也因为她是继母，对于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她不好过多干涉。

出事那天，风很大。根据邻居回忆，是那个小姑娘偷跑出门被秦娘子的生母发现了，秦娘子的生母想要拦下她，却被她故意用头撞了肚子。她又气又急，就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张宾，让他好好管管自己的女儿。

张宾刚说了两句，她就跟张宾叫嚷起来，之后就跑了出去。

作为父亲，张宾追上去了，但他是一个人回来的，说是没追上，说看看她能在外面待多久，说她饿极了，自然会回来。父女两个吵架，是在每个家庭里都会出现的事情，没有人将它放在心上，包括作为父亲的张宾，以为作为继母的秦娘子的生母，也都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儿。

直到晚饭时，女儿依旧没有回来，作为父亲的张宾才开始着急。

他在外面找了很久，直到半夜才将女儿抱回来。

据张宾的邻居说，那天晚上他们都听到了张宾歇斯底里的哭声，可大晚上的，谁都不好意思去问。等到第二天早上，他们才知道张宾的女儿出事了，据张宾说是被摔死的。

姑娘可怜，张宾想让她尽快入土为安，作为邻居除了帮忙还能说什么。

过了几个月，张宾的小女儿，也就是秦娘子出生了，据说秦娘子出生当天，张宾就抱着她去姐姐的坟上转了圈儿。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知道那个女儿逐渐被人给遗忘了。若不是偶然间听人提起，秦娘子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姐姐。

得知自己不能生孩子与那个死去的同父异母的姐姐有关，秦娘子连夜就回了娘家，面对着秦娘子的询问，母亲的脸色有些异常，但经不住女儿的催促，她们还是准备了元宝蜡烛去坟上拜祭。

拜祭时并未出现什么意外，但回到家里的秦娘子做了个噩梦，她梦见了自己的姐姐，她浑身是伤的站在她的面前，可不管她怎么问，她都闭口不言，只是用那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她。

一连三天，秦娘子都在做同一个噩梦。

她觉得姐姐是想要告诉她什么，但她无法领会。迫于无奈，她只能去百草堂找南锦衣，把她梦中所见，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南锦衣听着听着，就将眉峰蹙了起来。

“你知道你姐姐的墓在哪儿吗？”

“知道，我娘前几天才领我去祭拜过。”

“带我们走一趟吧，你姐姐她不是意外身亡的，她的死与你爹娘有关。”

“什么？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秦娘子碎碎念着：“我娘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不光我知道，我夫君也知道，我娘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还有我爹，我爹这个人是不苟言笑，是严厉了些，可他很喜欢小孩子，他对别人家的孩子都很好，他怎么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

“是与不是，开棺验尸就知道了。”南锦衣牵着她的手走向安平县衙门：“除了想跟秦大哥要个孩子外，你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对不对？真相如何，开棺便知。”

“我知道开棺验尸，我夫君跟我讲过，可我姐姐都死了二十多年了，就算开棺又能验出什么？”秦娘子后悔了，她觉得这件事好像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据，哪怕她已经变成了白骨，过往的痕迹，都会留在骨头上。”南锦衣用力握了秦娘子一下，并未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