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挣扎有痕（1）
好巧不巧地，全力住的房间跟上次是一样的，只是床号从43变成了42，听林菁的意思，这次也需要做微创手术，这让他矛盾的心情被现实刻画的入木三分。
看着眼前照顾自己的孙书逸，全力感觉恍惚，恍恍惚惚，这不是在捉弄自己吗？之前是王珂雨，现在换成了她，不变的是自己的腰需要进行微创手术。
此刻，推门进来的是王珂雨，看见全力又躺在床上，很痛苦的样子，泪水开始在她眼眶里打转，正当她想破声而哭出来的时候，只听见旁边的哭声先出来了，是一个男的。他个子很高，站在那里很显眼，哭的样子真的是伤心，他应该是真的爱她，躺在病床上的她是他的女朋友。自从昨晚被推车推进这个病房后，她一直在叫疼，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听说是压迫神经已经很严重了，林菁医生说她这个情况需要尽快手术，但他们两个人还下不了决心，需要等她妈妈从外地赶过来决定，她才22岁。他们都不相信，这么年轻就腰椎间盘突出严重到需要做手术的程度。
林菁推门进来，她又来看这个小女孩。
“黄薇，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两个人怎么哭成这样？”林菁问道。
他们两个人没回答，仍然哭得刹不住车。
“哭有什么用？事情发生了就去面对，然后解决它。这不是什么复杂的病，做一个小微创就好了，你们要尽快商量。”林菁着急地说道。
“林医生，我们决定了，直接做。”这个男生哭着说道。
“不等她妈妈了吗？”
“我在电话里已经跟妈妈说了，先做，她明天才能到这里，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了，止疼针都没有效果。”黄薇边哭边说道。
就这样，黄薇在全力的注视下，走急诊通道进入到手术室，整个过程快得让他来不及转换惊讶的表情。同样惊讶的还有旁边的王珂雨和孙书逸，她们都在快速地思考，应该如何安慰全力。
“力哥，你比她轻多了，可能不需要做手术。”王珂雨说道。
“林医生已经说了需要手术，只是没有像隔壁床那么急迫。”全力看着王珂雨说道。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做？”
“听林医生的安排，估计下周二。”
“这次还是跟上次一样？椎间孔镜？”
“听她手下医生的介绍，说有点不一样，叫UESS，不过都是微创。”
“UESS是什么？我刷视频看到的都是叫UBE，没听过UESS。”孙书逸插话道。
“UESS是林医生发明的新技术，跟UBE差不多，就是一些细节上的差异，听她手下的医生说的。”
“自己发明的技术，帅！”孙书逸激动地说道。
看着孙书逸每次谈到林菁时都两眼放光，全力感觉不对劲，对她的怪异感又增加了一分。
“你是不是喜欢林医生？”全力问道。
“我？林医生？”孙书逸笑着反问道。
全力和王珂雨都没接话，孙书逸也没继续往下说，她似乎在反思自己，也许在思考什么。
“力哥，你又做手术，怕不怕？”王珂雨关心的问道。
“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以你的个性，怎么会怕手术，上次你做的不是说很享受吗？”王珂雨惊奇地问道。
“上次是局部麻醉，人是清醒的，当然不怕，这次做那个UESS，是全麻！”
“全麻怎么了？更舒服，睡一觉就做完了。”王珂雨说道。
“No，No，No，全麻我恐惧啊。”
“恐惧什么？”
“我怕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你们。”
“切，你把们字去掉，我就相信你。”王珂雨生气地说道。
“我好疼，小鱼，你赶快帮我去找护士打止疼针！”全力突然叫道。
“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开始疼？”孙书逸边站起来边自语道。
王珂雨没注意到站起来的孙书逸，早就夺门而出，她可喜欢操这份心。
看见王珂雨已经离开，全力急忙起身拉住孙书逸，他有话想对她说。但是，王珂雨马上就会回来，他又开始犹豫了。
“怎么？你又不疼了？这么大的力气拉我。”孙书逸说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两天辛苦你了。”
“辛苦啥，很好玩。”
“你先回去吧，等我手术做完再来看我，王珂雨太闹腾，我怕她惹你生气。”
“小姑娘家的，我不会跟她计较的。”
“你听我的吧。”
孙书逸看着他那真诚的双眼，一幅命运多舛的模样，有点心疼，为了不让他为难，她提起了自己放在桌上的包。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走到门口的孙书逸突然扭头问道。
“暂时没有，后面想起来了再跟你说。”
“OK，再见。”
“拜拜。”
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全力感觉不痛快，为了这些破事，他承受了太多，委屈求全的结果就是自己身心疲惫。打过止痛针后，全力睡着了，王珂雨坐在旁边，双腿搁在病床上听耳机里的歌曲。没过多久，推门的动静扰动了她的视线，她那慌乱的两腿又打到全力的身体，弄得他紧闭的双眼挤了挤眉头后翻身又睡了过去，是蔡京伦。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快饿死了。”王珂雨边说边站起来，她接过蔡京伦手中的盒饭，在桌上摆放好后便开始吃。
“要不要叫醒力哥，让他也吃点？”蔡京伦问道。
“不需要，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王珂雨吃完，便和蔡京伦一起走出了病房，他们来到医生办公室。
“王医生，我男朋友全力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王珂雨再次找到这位医生后问道。
“你们坐，我把他的磁共振打开给你们讲讲。”王医生耐心地回答道。
“谢谢您。”
“不客气，你们看，这一坨就是引起全力下肢疼痛的主要原因，椎间盘掉出来了，压迫这个神经。”王医生边指电脑上的图片边解释道。
“他之前做过微创手术，现在属不属于复发？”蔡京伦问道。
“算是吧，这是同一节段，不过这次脱出的位置与上一次不同，准确来说，比上一次更加严重，所以需要再次手术治疗。”
“做那个UESS？”王珂雨问道。
“是的，不能再做椎间孔镜，这次需要从腰椎的后面进入，把脱出的髓核取出来，这样解决问题比较彻底。”
“这次手术做完，以后会不会又复发？”王珂雨问道。
“当然，从理论上来讲，有这个可能性，所以需要术后注意保养，不要做伤腰的动作，特别是在术后3个月以内。”
“既然这样，那就给他安排做吧。”王珂雨说道。
“决定好了？”王医生问道。
“决定了，做吧，长痛不如短痛，看他那么痛苦，生活都不能自理。”
“大概多少钱？我们去准备一下。”蔡京伦问道。
“他是医保的，先暂时交2万，应该差不多。”王医生说道。
“好的，我们现在就去交，什么时候手术？”王珂雨又问道。
“这个要看林主任的时间，我们尽快安排吧。”
“好的，谢谢您。”
“不客气。”
他们边说边站了起来，转身往办公室外走去，就这样，不管全力害不害怕手术的事，都把他的事情给定了，现在回病房是准备通知他结果。
当两个人回到病房时，不见了全力的踪影，王珂雨大声呼叫全力的名字，最后回应的声音从厕所传来。两个人走到厕所一看，只见他蹲在那里已经无法起身，面部表情狰狞、扭曲，这是无声的痛苦。他们连忙把全力扶起来，往病床这边拖，此时，推车进入房间，是隔壁床的黄薇手术做完回来了。他们三个人随即站在原地，目送着黄薇回到病床上，她还是很痛苦的样子，似乎麻醉还没完全醒。等推床出了房间后，全力也回到了病床上，他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黄薇，想从她那里获取一些可靠的信息。
“我们已经跟林主任团队沟通过了，给你安排手术。”王珂雨说道。
“我想先看看她的情况再决定。”全力用眼神指向旁边的黄薇，并小声说道。
“你自己的事情，看别人干什么？”王珂雨反问道。
“我和她是一样的情况。”全力小声说道。
“看她是不是？”王珂雨边问边站起来，当她正要走到黄薇那边亲自咨询手术效果时，林菁推门进来了。
“林医生好。”王珂雨笑着说完，便又坐了下来。
“你好。”
林菁说完便径直走到黄薇的旁边，询问她的情况，黄薇此时已经舒服多了，人也清醒了很多。从她们的谈话中可以知道，手术效果非常不错，林菁转到床的另一边看了看心电监护上的各项指标后，跟黄薇又叮嘱了几句，然后准备离开房间。
“林主任，我们决定做UESS手术了，您看安排在什么时候？”王珂雨站起来问道。
“是吗？全力？”林菁看着全力问道。
“是......是的。”全力犹豫地回答道。
“不勉强啊，考虑清楚。”
“不勉强，我们决定做，钱都交了。”王珂雨说道。
“那好，排在下周二吧。”
“好的，谢谢林主任。”
“不客气。”
看着林菁离开的背影，全力心中五味杂陈，世事难料呀，他觉得与林菁的见面方式不应该是这样的。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全力平稳地度过了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术后康复得非常不错，他内心非常感谢林菁，喜欢她，是超越身体和灵魂的喜欢。他几次都想再次表白林菁，但是都被孙书逸、王珂雨给扰乱了，只好暂时作罢。出院时，孙书逸给林菁送了好大一捧玫瑰花，假借全力病情的名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达自己对林菁的爱慕之情。林菁尴尬地接收了，但她没有接收孙书逸一并送过来的秋波。
在医院的后院里，孙书逸与全力一起散步，机会难得，他不想一直这样不清不白。
“书逸，李金峰前一阵子给我发信息了。”全力边说边看孙书逸。
“我知道，他说什么了？”孙书逸问道。
“你知道？”
“我知道。”
“那你也知道他说了什么？”全力问道。
“知道，他都跟我说了。”
“既然这样，那你和他就这样结束了？”
“结束了，两个人这么远，不能一直隔着屏幕谈恋爱。”
“难道他就不能为了你而回国，或是你去德国？”
“目前没有这样的打算，所以暂时分开吧。”
“暂时？以后还有机会？”
“也许，这谁说的清楚，人生变化无常，世事难料，走一步看一步咯。”
“有道理，孙老师，我以后想当一名歌手。”
“歌手？”
“是的，歌手。”
“歌手也可以，你学戏剧的，可以当编剧、导演、演员，可选择的范围很广。”
“是啊，也许都可以吧，我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对于职业，我建议还是要有远期规划，不能走一步看一步，这样比较容易出成绩，职业的事情，贵在坚持，跟谈恋爱不一样。”
“是这样啊......”
“是这样。”
“孙老师，你也喜欢林医生？”
“没有呀，这是什么话。”孙书逸笑着回答道。
“喜欢就是喜欢，我也喜欢林医生。”全力说道。
“这称不上喜欢吧，只是仰慕，对，这叫仰慕。”孙书逸辩解道。
“她们当医生的很辛苦，特别是一个女医生，更辛苦，付出的很多。”
“这个看得出来，所以，她很有个人魅力。”孙书逸笑着说道。
“是的。对了，我为她们写了一首歌，唱给你听听？”
“是吗？怪不得你要当歌手，原来有这个天赋。你还会编曲？”
“没事做，这段时间在病床上现学的。”全力笑着说道，显得非常开心。
“好呀，你唱来听听。”
“还不是很熟练，我要看着歌词。”
“没关系，又不是正式演出。”
全力掏出手机，对着歌词，清了清嗓子，开始演唱。
只见他备忘录的笔记如下：
歌名：《无影灯褶皱》（注：用手术灯下无影的特性隐喻医生的隐形付出）
主歌1
他们说象牙塔太高白袍要用十年丈量
当同龄人摘下学士帽你还在解剖楼等天亮
别人的婚戒映着朝阳你的戒指是止血钳的寒光
那些课本里沉默的死亡教会你敬畏的重量
预副歌
在生与死的天平中央你捧着心跳当砝码
可总有人举起放大镜审判你每粒尘沙
副歌
无影灯下（缝合时光的褶皱）
把青春熬成病历里的铜锈
当谩骂撕碎诊室白昼你说生命是未完成的诗
在急诊与病房的循环里迁徙咖啡代替晚安曲
那些没拆封的生日愿望在值班室抽屉发烫
主歌2
凌晨三点的监护仪唱着永不疲倦的滴答
女儿画的超人爸爸斗篷下藏着病历夹
你说手术刀不是魔法可总有人要你变童话
当风险在血管里发芽所有解释都变成狡诈
说唱过渡
（加快节奏，模拟手术室紧迫感）
“为什么我爸没有醒？”“因为死神在抢时间赛跑”
“为什么会有并发症？”“医学不是万能公式表”
你咽下所有暗涌风暴继续核对药剂编号
在监控镜头下活着连呼吸都要打报告
桥段
（童声采样+八音盒音效）
“妈妈，医生叔叔的手在抖”
“嘘——那是他在和死神掰手腕”
副歌
无影灯下（熨平生死的褶皱）
把委屈折成千纸鹤放逐
当流言在走廊长出獠牙你说信仰是最后的盾
在论文与医嘱的夹缝里扎根青丝落成雪纷纷
那些被偷走的春夏秋冬在患者瞳孔里重生
尾声
（逐渐放慢的心跳监测音）
让誓言穿过所有枪林弹雨缝合时代的裂缝
当你们举起显微镜时请记得他们也是——
会疼会哭的凡人
听着全力唱完，孙书逸有点感动，她觉得要是自己能把这首歌唱给林菁听，该有多好呀，此刻，她有点羡慕全力。听着她毫不吝啬的赞美，全力心里乐开了花，他想找个机会去唱给林菁听。歌声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人们暂时忘了身体和灵魂上的伤痛，愉悦身心，也许这也是全力想坚持当歌手的原始动力，但是他没有想这么多，在纷纷扰扰的现实生活中，他只是想找个事做。
回到学校后，全力除了认真上课外，利用私下的时间，继续学习编曲、作词，像着了魔似的。在蔡若文爸爸的乐队里，他非常享受，虽然唱的不是自己的歌，但是，那种在舞台上表演的感觉逐渐让他有点上头，他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一个周末回家后，他把自己的现状告诉了妈妈，妈妈非常支持他，可是第二天，爸爸找他谈话，让他感觉到一丝丝凉意。
爸爸带他到厂里转悠，向他介绍自己新进的设备，大大地提高了生产能力，他随声附和着，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因为他不感兴趣。最后，他随爸爸来到办公室，两个人在香烟的缭绕下继续着话题。
“你觉得我这批新设备好不好？”爸爸问道。
“好。”全力边吃香蕉边回答道。
“这个厂一直在进步，若是不进新设备，就会被淘汰，这是市场规则。”爸爸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后，边吐边说道。
“是的。”
“你有想法是好的，但是歌手不能当饭吃，我建议你好好学编剧，以后能有个稳定的工作。”
“爸，编剧我在好好学，但我以后还是想当一名歌手。”
“你也看见了，爸的厂子就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干出来的，编剧学完至少能找份工作，歌手？歌手要出名了才叫歌手，现在要出名该有多难你应该是知道的，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不是我目光短浅，而是我很务实。”
“我做好自己，迟早有一天我会出名的，成为一名真正的歌手。”
“阿力，不是爸爸不支持你的梦想，而是现实很残酷，我希望你能早点看明白。我建议你学完戏剧后正经找一份工作，早点成家，你现在也不小了。”
“爸，我考虑考虑吧。”
“嗯，你好好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