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万毒经
班房中的人并不多，此刻已经到了下值的时间。
房间很大，约莫有五六十平，中间是一个炉子，上面放着茶壶，冒出滚疼的热气。
贴着墙壁的，是一个个紧挨着的柜子。
“我让人整理出一个柜子给你，有什么东西可以放在里面。”徐六指向其中一个柜子，对纪无伤说道。
纪无伤点点头。
徐六拍了拍手，对房中剩下的五人说道。
“各位兄弟，这位是纪头儿的儿子，名叫纪无伤，大家以后照顾点儿，以后我跟他去巡西三巷那边。”
“老六你可以啊，来了新人，就不要老吴了。”
“纪无伤是吧？好名字，纪头儿果然有文化。”
一个看起来有些贼眉鼠眼的矮个子站起身，绕着纪无伤走了两圈，点点头。
“果然跟纪头儿长得很像。”
看得出来，徐六对此人很不喜欢。
“冯三，没事离无伤远点，别把你身上那花柳传染给别人了。”
冯三面色涨红，指着徐六，“你！”
“算了，今日无伤刚到，懒得跟你扯。”
冯三故作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一般的东西。
“无伤，纪头儿待我不薄，初次见面，也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这是今儿打钱弄到的一部修炼功法，送你了。”
“滚你丫的，冯三，你是不是找死，那江湖郎中的东西，能用吗？”
徐六瞬间勃然大怒，抬起一脚便向冯三踹去。
冯三闪避，迅速向外跑去。
“无伤一表人才，继承了纪头儿的才华，肯定没问题的。”
纪无伤摸着手中的宣纸，面色一阵怪异。
修炼功法？
他心中惊疑不定。
旁边有人看他对那宣纸有兴趣，连忙开口道，“无伤，你可别信冯三的话，你爹当年可是狠狠整治过他，他可没那么好心。”
“就是，你来当巡捕，你爹肯定跟你说过，只求财，别的什么都不要吧？”
纪无伤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很多犯人，都是接触到修者，乃至本身就是低级修者的存在。
这样的人落在巡捕手中，功法自然保不住。
但这些人自知求生无门，自然不会让巡捕好过，背诵的功法，通常都有问题。
修者的功法无比严苛，哪怕是少一个字，都要出大问题。
所以一般而言，嫌犯的功法，根本没人愿意要，就算丢到黑市，也卖不了几个钱儿。
纪无伤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功法，眼眸一动。
《万毒经》！
‘伏以，万毒演道，吞百毒而见胎光…’
这是一门毒功，以吞噬万毒修炼，字倒是没有多少，也很好理解，但仅从吞毒二字，便能看出其可怕与危险之处。
但…
纪无伤不怕死。
这万毒经，似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
“这功法，是从哪里打到的？”
“无伤，你不会对这感兴趣吧？”浓眉大眼的巡捕张方开口问道。
纪无伤连忙摇头，“怎么可能，这玩意这么邪乎，一看就是假的，我得好好伺候那人一顿。”
余者纷纷大笑。
“人家是给冯三的，你这小子，心眼真小，就在七号房，别给人弄死了。”
“放心吧，我打钱师承我爹。”
“也是，纪头儿何许人也。”
“对了，无伤，听说你今日来的时候，便抓来一个疑犯？”有人不动声色的问道。
每一个疑犯，都是巡捕房的共同财产。
纪无伤闻言，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差点忘了，是六哥帮我审的，共计出钱二十三两，六哥看不上…”
话未说完，众人听到二十多两后，顿时有人假惺惺道。
“既然如此，无伤你便自己收着吧，这几年你病重卧床，买些东西补补身子。”
“就是，多买点补品吧。”
有人言不由衷，有人一脸认真。
纪无伤小心的观察着，犹豫之后，开口道，“不必，我身子已经完全好了，这规矩，总得守，不然的话，我不是成为巡捕房的罪人？”
马炎的钱，说不定涉及大熊帮，纪无伤不想招惹是非，一起分了最好。
反正到时候拿到了钱，自己也能分一些。
“哈哈，那…哥哥就不客气了，等明日人到齐了，咱们一起分。”
“来，无伤，喝水。”
等到徐六回来，纪无伤主动开口说要值夜，麻烦他去他家说一声，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很轻易的，他获得了值夜的差事。
顿时周围的巡捕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柔和。
懂规矩，知进退，有觉悟，那就是最好的兄弟！
徐六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无伤，你这第一天来…”
“没事，正好活动活动筋骨，练练打钱技巧。”
徐六依旧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去外面取了一个布袋，小声道，“这些肉干，你晚上饿了吃，肉干有点咸，多喝点水。”
这年头，肉干可不便宜，台州府靠海，鱼贱而肉贵，一斤肉，价值五十钱以上，在这一袋子肉干，得有一斤多，至少需要三斤鲜肉。
纪无伤有些感动。
这徐六倒真是个好人，就是不知道之前马炎来家中闹事，其知不知道？
巡捕房每天需要留三个人值夜，纪无伤看其余两人正在聊天，说了一声便去后面找冯三打到功法的那个江湖郎中。
牢房建造的基本都一样。
纪无伤站在七号房外，静静的打量着里面的囚犯。
四肢被粗大的铁索固定着，活动不了一点。
看起来已经七八十岁，但气色很好，囚服下的肌肉线条分明，面上带着一种异样的潮红，像是看不到纪无伤一般，口中喃喃低语。
“我的药，不准吃我的药…”
一阵冷风吹来，纪无伤身上无数细密的汗毛倒竖而起。
这老头，太古怪了。
他看过此人被抓的卷宗与供词。
此人名叫柳九针，号称九针能活死人，至于真假，无人可知，其是从码头那边过来的，应该是出过海，在台州府逗留时，将砒霜当做药给人服用，治死了三个人。
但奇怪的是，卷宗上说其疑似接触过修者，但从逮捕到被铁链捆绑，乃至到现在，根本没有反抗过，一切都显得无比顺利。
根据之前纪无伤跟张方聊天，此人有诡异，冯三的刑在其身上造成不了任何痕迹，仿佛其早已刀枪不入一般，但却像是陷入某种幻觉中一般，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清醒时便像是疯了一般，背诵所谓的万毒经。
打不到钱，根本打不到钱。
无可奈何的冯三，按照巡捕房中的规矩，还是将万毒经抄了一遍分享给众人。
毕竟，巡捕房的规矩就是，打钱人人有份。
老郎中不老实，巡捕们也不给他牢中烧火。
柳九针不断的呢喃，在清冷寂静的牢房中充满了诡异，阴森恐怖的氛围不断弥漫，在夜色下，让纪无伤整个人有些不安。
但他丝毫不带畏惧的，打开牢门走了进去，上前仔细观察着。
想要从柳九针面部表情等细节中看出这是真是假。
只是观察许久，并未察觉什么异样。
正当纪无伤感到无奈，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
“呼~”
柳九针猛地大口喘气，像是做了噩梦一般。
他的眸子，是一种诡异的蓝色，好似新世界的人一般，如同毒蛇一般，死死的盯着纪无伤。
“小子，我传你万毒经，你一定要好好记住！”
纪无伤忽的开口，“我给你肉干，你告诉我万毒经的来历。”
柳九针置若罔闻，开始背诵，“伏以…”
纪无伤眯了眯眼睛，并未在意，拿出冯三给的宣纸，在牢房门口的火把下，一字一句的对照。
等到柳九针说完，他发现，冯三记录的，有两处错误，不知是其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他没有兴趣探寻这些，只是看着柳九针。
柳九针背完之后，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双眸异样的看着纪无伤。
“小子，你想修炼万毒经？”
纪无伤点点头。“若是可以，我想修炼。”
柳九针面上阴冷尽去，忽的狂笑出声。
“附耳过来，我告诉你绝密消息！”
纪无伤面不改色，大咧咧上前，只是将那枚散发着莹莹白光的换命通宝从袖袍中捏在掌心。
柳九针诧异的看着纪无伤，有些好奇，“你不怕我？”
纪无伤微微摇头，怕还是怕的，但他不怕死啊。
后遗症严重了，大不了死一次就是，这万毒经，他是真的心动。
柳九针仔细看着纪无伤许久，“哈哈哈，好好好！没想到在我临死前，竟然拿还能遇到你这种胆大无畏之人，当真快哉！这万毒经上记载的，只有泥胎境的部分，我斩去了后面部分的记忆，放在…”
他说了一个地点，纪无伤眯了眯眼睛。
斩去记忆？
这又是什么路子？
纪无伤心中诧异，将信将疑。
柳九针又道，“我中了邪神诅咒，寿命不足半日，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这万毒经，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你若是能够修炼不死，去新世界找毒物的时候，一定要避开庙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