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怨鬼
秦勉最终没拗过赵宴清,夜深便同对方翻入了大理寺,潜入了停尸房。
停尸房内只有一丝烛火燃着,忽明忽暗,新来的三具尸首整齐排放,秦勉拿出了火折子,吹出了些许亮光,而后也从怀中掏出了一大堆符咒,不断低喃着:“小鬼退散,小鬼退散”
被紧抓着衣袖的赵宴清倒没有嫌弃身后之人的胆小,害怕之心人皆有之,无甚可嘲,只是考虑到他如此这般低喃可能会引人前来,于是手反牵住了对方的胳膊。
手臂上的温热传来,秦勉心中安定了下来,他若是一个人可能会死,但今日身旁还有表妹,她在他就不会有事,虽不知为何,但他却是如此相信赵宴清。
秦勉不在低喃,而是拿着火折子照着路,默默跟着赵宴清,半步不离。
赵宴清掀起了最近的一块白布,是慕雨的尸首,接过秦勉递过来的火折子,照了片刻后,又用白布盖住了慕雨,而后接下来的两具尸首,皆是如此,赵宴清观察片刻后便又重新盖上了白布。
“走吧。”
“这就走了吗?”秦勉不解,赵宴清就看了一会儿三具尸首,怎么就走了。
“怎么你还不想走?”赵宴清拿着火折子的手,看着衣袖上一抖又一抖的手,认真问道。
“怎么可能?”秦勉也难得管那么多,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当然是赶紧离开了。
本以为能够安然而退时,一黑影从窗户处翻了进来,秦勉吓了一大跳,控制不住要大叫时,一个东西打中了他的哑穴,发不出任何声音,心中恐惧攀升,紧紧扒住了身侧的赵宴清,接下来却被赵宴清的一句话震惊住了。
“慕小侯爷,又见面了。”
“永安郡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慕景泽落地,走近了赵宴清,火光下二人的脸犹如雾里看花,看不清全貌,正如现在二人心中所想明明暗暗,虚虚实实,琢磨不透,只剩朦胧。
“你们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们,跟我走吧,这里不宜久留。”慕景泽看着赵宴清,又瞥了一眼控制不住发抖的秦勉,挑了挑眉。
反正要看的已经看到了,本来就是要走的,如今慕景泽想多告诉她些什么,何乐而不为,赵宴清点了点头,抓着秦勉的手臂,当即跟着慕景泽翻出了院落,离开了大理寺。
京都的第一酒楼明月阁的包厢里
三人围桌而坐,赵宴清同慕景泽相对而坐,一旁的秦勉也被慕景泽解开了穴位。
慕景泽饮着酒,没有立即开口。
“慕景泽,你要告诉我们什么?”秦勉按耐不住好奇心,率先开了口。
“慕雨弑父杀母的原因,正如二位所想,里面有我的手笔。”
秦勉的确猜想过慕景泽,但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认了下来,“小侯爷,弑母杀父可是重罪!你可不要乱说。”
想着这些年慕景泽在南辰边关立下的赫赫战功,秦勉还是想提醒一下慕景泽,莫自毁前程。
“呵,弑母杀父,他们也配为人父,为人母,一群畜生。”慕景泽咬牙切齿地说道。
“为何?”相比于如何安慰平复眼前人的情绪,赵宴清更想知道原因。
“慕远山在我母在世时,私购宅院,养着外室,日夜厮混生下了慕雨,而后为了让莫兰登堂入室,硬逼着母亲喝下了妾室茶,成为侯府姨娘,后来更在我母生产分娩之时,买通仆从,令我母血崩而亡,而后又在丧期之时,多次厮混,慕远山更是一出丧期便将莫兰扶了正,将慕雨顺势记于名下。于我而言,慕远山和莫兰二人都该死,他们的死有我一笔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所以你利用了慕雨?”秦勉问道。
“呵,”听见秦勉的话,慕景泽冷哼了一声,讥讽道:“慕雨不是计划的一环,只不过自作孽不可活罢了,你知道慕雨为什么会被异世者穿了吗?慕远山不过是个草包,虽说是武官,实则不过乘了家族余荫罢了,袭了爵位,实则名不副实,侯府日渐衰落,莫兰便起了心思,想利用慕雨去攀附高户,得知了慕雨有心上人,而那心上人只是一名马夫时,当即让人捆了马夫,在郊外,慕雨面前折辱了马夫,而后杀了他,慕雨受了打击,疯了,当即回府便跳了湖,而后昏迷多日才醒,那时便让异世者占据了身体,我回京以后手下收集了消息,我看着慕雨每日出府所做的事,察觉出了不对劲,认出了异世之魂,当时莫兰以为自家女儿开了窍,懂得攀附贵人,自然放任了,后来的事不过就是慕雨被你们抓了,而你驱赶了异世之魂,慕雨的魂魄侥幸回归。我看见慕雨醒来那一刻,眼底无比熟悉的恨意,心中便了然了许多,她恨慕远山和莫兰,大概是因为莫兰杀了那名马夫,又或许是因为怎么多日,身为亲生父母的慕远山和莫兰竟一点儿也没察觉出不对劲,让她孤魂野鬼地漂荡了许久。看着她那周身围绕的黑气与她死寂的眼神,我突然想到了幼时所看到的一本志异录上,所描述的怨鬼便是如此,所以回来的不仅仅是慕雨,而是一只怨鬼。书上所载,怨鬼回体,会杀了生前最想杀的人以平怨,而后自杀离体,重投轮回。看着慕雨的样子,我心中突然平静了许多。”
“那一刻起,我心中萌发了一个念头,让慕雨杀了他们比他动手要来得更让他们难受,于是那夜我将慕雨打晕带回了慕家,莫兰守在了她身边,看着她那副焦急的模样,我更期待慕雨醒来第一刀捅向她时她的表情,还有慕远山,我为了防止慕远山反抗,往房间里的香炉里投了软筋散,怨鬼不会受软筋散影响,但其他人会,同样我也知道怨鬼是来平怨的,因而不会滥杀他人已增怨,因此只捅死了慕远山和莫兰二人,其余人皆只受了皮肉伤。”
“好了,我要交代的都交代了。接下来的你们是要捉我报官还是如何皆随你们。”慕景泽眼眸澄澈,身上的阴郁一扫而尽。
“为何告诉我们这些事?”秦勉不解问道。
“大抵是因为这些事我独守了十几年,如今我仇人已死,不想在独守这些事罢了。”
实际上就算告诉了他们这些事又如何,只不过将慕雨带回了慕府,这又如何了,杀人的又不是他,更何况就算是他亲自动的手又如何,大雍需要他镇守大雍与南辰的边境一日,他就死不了。
慕景泽在卧榻上往后慵懒一躺,百无聊赖,已同房中无人般。
“秦勉,你出去守着房门。”赵宴清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啊!”秦勉被赵宴清突然的指令给惊讶了。
“怎么了?”赵宴清对上秦勉看过来的眼神,眉眼微挑,秦勉受不住威压,立刻应了,就起身走了出去。
“慕小侯爷,你要交代的已经说完了,如今该轮到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吧。”
慕景泽立时起了身,粲然而笑,看着赵宴清深邃的眼眸,心下充满了趣味,刚刚听他说话的全过程,赵宴清出乎意料地平静。
“怎么,郡主是觉得我在骗你?”
“半真半假罢了,不过我不在乎你说的那几分假,我想和小侯爷谈的是别的。”
“哦,倒是有趣,谈什么?谈风花?谈雪月?”慕景泽含笑说道,眼睛紧盯着赵宴清,他眼中充满了戏谑。
“这些我们都不谈,我们谈王权,谈霸业。”赵宴清说着,直视了对方试探的眼神,笑容中多了几分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