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桂香夜雨

热闹喧嚣渐息，众人纷纷散去，三皇子与六皇子也返回尚合苑休憩。

赵柳吟和莫既轩留在最后，一同出了靖轩殿，赵柳吟也不行礼，上了轿，就要向镜水苑去。

“这些时日，同本王住，以免生疑。”莫既轩嘴上说得漫不经心，身体朝着赵柳吟，脸却别在一边，耳根通红。

赵柳吟身形一顿，缓缓转身。此时，夜色渐浓，天际呈现出深邃的蓝色，殿外不免有风微凉，风拂鲜衣，橙色不易被夜晚吞没。

赵柳吟凝视着莫既轩，说来也奇，这对有名无实的夫妻，竟似有着某种奇妙的默契，又或许是赵柳吟那勾人心魄的本事太过厉害，莫既轩竟读懂了她无声应答。

莫既轩有些诧异，虽说靖轩苑远比镜水苑近，但赵柳吟也完全可以只答应一声，继续坐轿子过去。但是她用行动还是选择了同他走过去。

莫既轩佯装自然地走到轿旁，抬手扶妻。

赵柳吟顺势自然地将手放上，而后缓缓下了轿子。

二人并肩齐步，握着的手在赵柳吟着地的一瞬间立马松开。

赵柳吟好像从来都可以做到从容镇定地面对任何事情，哪怕突如其来的各种考验，都能处变不惊。莫既轩见过她最无助失措的时刻莫过于初遇。

成亲至今，这段日子不算短，可莫既轩与赵柳吟却从未好好交谈过。两人对过往之事绝口不提，平日里也只是偶然碰面，更谈不上有什么深入接触。

虽不熟识，莫既轩始终感觉赵柳吟太过难测，明眸深处似乎蕴藏着迷雾阴霾，遮蔽着一些秘密。

莫既轩不经意地去看她，单薄无依的人儿实在引人爱怜。

赵柳吟迎风缩了缩身子，轻咳几声。

莫既轩因自己竟生出心疼她的念头而感到一丝窘迫。本就是不实之妻，何必过多给予关怀。于是便假装没听见，步伐迈大了些许，稍将赵柳吟甩在身后。

故作薄情样。

二人踏入靖轩苑时，天色已然完全漆黑。

“王爷……”

“你先行歇息。”

“是。”

赵柳吟褪去衣裙，在莫既轩的床上躺卧下。

而莫既轩则独自一人坐在一旁饮茶。过了片刻，待确定赵柳吟睡熟后，他如同新婚夜那般，拖出一截被褥，铺在地上准备就寝。

接连几日，都此般度过，二人再无过多寒暄。

寒气催早秋，夜里的风逐渐，季节的变换来得毫无预兆。夜雨如织，悄然无声地轻拂过房舍屋檐，织就一幅朦胧而幽深的画卷。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与细雨交织成一场无声的交响乐，轻轻敲打着窗棂，唤醒了沉睡中的思绪。

雨声磨人，本就没有睡得很沉的莫既轩，听到旁边的动静，逐渐清醒。

床榻方向传来衣料摩挲声。他屏息数着更漏，余光瞥见一抹红影裹着薄毯，赤足踩过青砖时泛起细碎的水声。

“这么晚......“

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回。只见赵柳吟停在门槛处，雨丝顺着她散落的发梢滑进衣领，却像是全然不觉，只盯着庭院东南角那株桂树出神。墨色夜空里，金桂在雨幕中若隐若现，竟被她瞧得像是藏着什么珍宝。

莫既轩鬼使神差地披衣起身，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惊得她猛地回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她指尖还捏着半片欲坠的桂花，发间沾着夜露，倒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王爷。“

她嗓音清冷，却掩不住微喘。莫既轩撑伞站在她三步开外，递过另一支伞，冷声:

“你这人倒是无趣至极。”

雨打芭蕉的声响里，赵柳吟撑起那支伞。她继续踮脚折下枝桠，花瓣簌簌落在他肩头：“那便无趣罢。“带着桂香的气息掠过耳畔，伞骨在莫既轩掌心压出浅浅红痕。

夜风卷着雨丝斜斜扫来，赵柳吟单薄的身躯在雨里轻颤。莫既轩偏过头去，余光却见她固执地采着桂花，水珠顺着手腕滑进袖口，竟像是浑然不觉。他突然想起那日她在宴席上镇定自若的周旋，此刻这般执拗模样，倒像是撕开了道缝隙，透出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这个念头惊得他后退半步。转念又想，无非是故作楚楚姿态，引人怜惜。

雨越下越大，桂花香被揉碎在风里，混着她若有似无的气息，扰得人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