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君心
又过了一会，皇上看了看我们的脸色，道：“贺锦儿，你们不用怕，心里有话就说吧，现在又不是朝会。”
子佩道：“为国家本应尽力，任凭皇上差遣。只是，臣，不不，草民还是罪人。”
皇上叹气，拉子佩的手，道：“谁说你是罪人？朕并没有给你定罪。你父亲和叔伯，也是受了辰妃的牵连。你害怕也是对的。”
忽然扭头看我低着头，愣愣的样子，道：“贺锦儿，你这小心眼里想什么呢，跟朕说说。”
我抬起头，眼里有了泪光，道“皇上，民女有一个疑问。”皇上道：“哦？那就问。”
我一咬牙，鼓足勇气道：“皇上既然没有给子佩定罪，为什么把我们的家抄了？还封禁郑家东西两个府第。封就封了吧。为什么就那样让我们自生自灭？”
皇上皱眉，疑问道：“什么？什么抄家？朕只是让他们去问话的。毕竟，朕听说……可是，什么又叫自生自灭？”
我想到当时，门被钉上，里外不通，老太太婆婆崩溃，要不是事先有所警觉，估计现在尸首都没了。
想到这落泪，抽泣起来道：“皇上，就算看押起来也不为过，可是为什么不给吃不给喝。外面把门用木板订死，又不给饭吃，那么长时间，婆婆，老太太饿的实在受不了。后来还是我们把梯子扑到墙上逃出来了，跑到这里，才得以活命。不然，此时皇上见到的可不是就是尸体了吗？还能吃上这饼吗？”
皇上吃惊的看着我们，抬头用眼看向大哥。大哥道：“我查阅卷宗，却实写的看押到后院，于半月后赶出京城。”
我道：“关押不假，我们是在皇后出殡那天，从墙上翻出趁乱出的城，当时已经一个多月了，没吃没喝还没水。”
说着又哭。皇上不说话，低着头沉吟。一会儿对大哥道：“贺候，朕的话他们当真是理解错了？还是故意的？查查吧。查完了告诉朕。”
说着，伸手拍拍我的肩膀，道：“贺锦儿，让你受苦了。”我更加委屈，道：“我倒是不觉得苦，只是，我看到婆婆，老太太，舅母，姥姥，和我的小侄子们，颠沛流离。就觉得好难过。”
皇上点头，拍着我，道：“是朕的错，是朕失去了皇后，一时又知道是有人下了毒，才失了心智，乱了方寸。贺锦儿，你原谅朕吧，好吗？朕与皇后，就如同你和子佩一样，经历过彩虹，也经历了风雨，如今朕，让自己的妻子当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落得个被妾室所害。朕要不是个皇上，看中的是江山社稷，朕会血洗整个京城的。”
说完，他的眼底有深深的一抹痛楚。我和子佩都能感受得到。
我叹气道：“万岁爷，小女子怎么敢不原谅皇上？”
他站起身，道：“走，去子佩家看看去。”子佩在前边带路，他就伸手拉住我，一边走，一边问起庄里的事。
我仔细跟他解说着。哪里是好水田，哪里是好旱田。他也一一点头，道：“贺锦儿，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做回你的少奶奶了。呵呵。”
他又笑道：“朕还真的当想过把你收入皇家，做朕的孙子媳妇。呵呵，可惜那时候已经为他选了原配，朕又不想你做测试。呵呵。”
我吃惊道：“是真的吗？皇上抬举我了。呵呵。”我们大家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皇上的孙子，将来会与贺锦儿有怎样的纠葛。
一行人来到庄里，此时正是农忙时候。街道上跑的都是不能干活的儿童，看到来这么多人，都围过来好奇的看。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扛着放羊的鞭子，看到大哥一身戎装，就跟在后面，投来羡慕的目光。
大哥刚想哄他离远点，被皇上用目光制止，道：“庄户人家没见过世面，不用管他们。”大哥点头说道：“是”。
我瞪着大哥道：“大哥，这里都是我的村民，你敢动他们？哼。”
大哥无奈的看我，皇上大笑道：“朕就喜欢贺锦儿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尽头。呵呵。”
正说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翘着两个小羊角辫，上来拉住皇上的手，用稚嫩的声音叫道：“爷爷，爷爷。”
皇上忽然泪目，和蔼的答应着道：“唉！宝贝，你吃饭了吗？”
小孩子刚要说话，忽然被一个大一点的孩子拉走。皇上脸上瞬间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小孩子被拉走，忽然哭道：“我不走，我要跟着爷爷。我不走。呜呜。”
皇上停下脚步，走过去，蹲下身对那个小孩子道：“来吧，来找爷爷，不哭啊。”小孩子高兴的跑过来依偎进他的怀里。
我想起皇上在辰妃那里时，高声阔步，神采飞扬。怎么现在眼前这个人，就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像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在爱护自己的孙子那样慈祥。
此时，皇上站起来，拉着小孩往前走。看到我的眼神，马上明白，不由得笑道：“意外吗？朕在你们眼中就是妖怪吧？其实朕也是人，看到他们，他们可都是我们国家将来的栋梁，就像当初看到子佩那样喜爱。”
我佩服的点头。他是君主，爱惜人才，才那么赏识子佩。他是君主，看到百姓的小孩，才会爱惜自己的臣民。
他又低头问小孩道：“你几岁啊？叫什么名字呀？你父亲干什么去了？你母亲呢？……”
我忽然心疼这个皇上，本来是个和蔼老人，偏要给人看的是金刚怒目，疾言厉色。
也许，他想到了辰妃的孩子吧？那是他的老来得子。即使辰妃可恶，孩子总是没有最过的吧？
一时到我家门前，看到门口已经跪了一片。山呼万岁。皇上笑着道：“都平身吧。”
上前把舅舅搀起来。行礼已毕。大家一起进到屋里。请皇上上坐，二嫂泡上茶来。
皇上看看大嫂和二嫂，问舅舅道：“两位公子被朕派到南方去不要记恨朕，后来也是想保全你们家，少受点牵连，也是怕那起奴才再乱咬攀扯出更多事，这样少给了他们那些小人些个把柄。”
我知道，这可能是当时情事所迫，也可能是皇上找的托词，但就当时乱局看，两个表哥被贬，去南方做了小小的一方父母，也是保全了他们两个。
此时那个小孩还依偎在皇上身边，看着这一切，全然不知大人们说的是什么。
婆婆端上果子，放到皇上身边的桌子上。我看到皇上一时脸上有些落寞。
那小孩子看到皇上的表情，竟然伸手抚摸了下他的脸，用稚嫩的声音说“爷爷。”
忽然的温暖，一时萌化了皇上那钢铁一样的心。他握起他的手，在自己嘴边亲了亲道“好孩子，真乖”伸手拿了个果子给他。
空气凝固了一下。舅舅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本就是为臣之本，皇上能留着全家老小的命就是洪福之恩呀！”
皇上一边叹息，一边抚摸着那个小孩的手，道：“当年太傅每每教导朕，遇事三思，事不在表，要看到三分深处，父躁子难，君怒臣危也。如今他老人家驾鹤西游了，朕竟然把这话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