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星星
时落阳静悄悄地来到姚佳的办公室。姚佳猛地抬起头时被吓了一跳。
“你干嘛啊，神出鬼没的。”
“我这不是不想打扰你嘛。姚老板，今天8月3日了。”
姚佳抬眸，轻声道：“我知道，你要回去看奶奶和婆婆了，你就算不请假也可以回老家。”
“谢谢。”
......
“奶奶是我见过最美的人，不管是年轻时还是年老时。”回八坊源途中，时落阳说。
时落阳、何似辰、施辛夷、隋文强一起回到八坊源。
“阳阳，文奶奶也会想你的。”施辛夷安慰时落阳。
文奶奶和王婆婆的忌日都在8月5日。
那年，那天——
那天本是阳光明媚，奶奶上山砍柴，时落阳在家里自顾自地唱《女驸马》。
但是下午，一场暴风雨夺走了奶奶的死亡。那场暴风雨吓惨了时落阳。
当得知奶奶是因为这样死亡时，时落阳不相信。时落阳五岁那年，奶奶有一天同样在山上，那天同样下了雨，时落阳很担心奶奶没带伞，怕奶奶被困在山里回不来。她急切地想去给奶奶送伞，可她不知道奶奶去的是那座山。
“怎么办啊，奶奶不要有事啊，阳阳怕，阳阳怕～”时落阳害怕暴雨，蜷缩在角落里嚎啕大哭。
“怎么了，阳阳？”奶奶一回家就发现了蜷缩在大门角落里的时落阳，“吓着了？阳阳不怕，奶奶回家了。”
“奶奶～”时落阳还在哭，“你怎么才回来，我怕你回不来了，我想去送伞给你，我不知道你在哪儿～”
“没事，奶奶带了雨衣雨鞋，安全着呢。”文奶奶赶紧过去抱起担惊受怕的孙女。
时落阳擦了才眼泪，低下头看了看，看到奶奶身上穿的雨衣雨鞋，她才不哭了。
“奶奶～”
“怎么了？”
“我想听戏。”
“好，奶奶晚上唱给你听。”
“好。”时落阳奶声奶气，眉开眼笑。
不可能！奶奶......
时落阳无法接受，在这个小升初的暑假，她永远失去了她最亲的亲人。
时闻安慰女儿：“奶奶老了，身体吃不消了。”
“奶奶没老！”
文奶奶享年七十八岁。
“奶奶没老！”
“奶奶没老......”
“......”
哭腔一点一点变弱，时落阳蹲下将自己的苦脸埋了起来，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奶奶没老”，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奶奶没有去天堂。
“奶奶总有一天也会去天堂的，好去陪你爷爷。”
奶奶的声音仿佛环绕在耳畔，好像只要一抬头，奶奶还在自己面前，自己身边。
“奶奶，山上太滑了，我们不去，好不好？奶奶～”
只要一闭眼，时落阳还可以抓住那些变成了过去的过去。
时落阳晕倒了。
“好看吗？”
“好看。”
奶奶经常会用一些山上的花花草草来编各种小玩意，时落阳就在一旁学着编。
“好喝吗？”
“好喝。”
奶奶亲手做的豆浆很好喝，时落阳最喜欢甜豆浆。
“好听吗？”
“好听。”
奶奶最爱《天仙配》，时落阳也是。
“九月份啊，奶奶要和村里人去山上打山核桃了。以前奶奶也爬树，但现在老了，只能捡山核桃了。那根打山核桃的杆子可长了，满山都是山核桃树。”
“奶奶，我也帮你捡山核桃吧。”
“好啊，但要是你以后上学不能回家怎么办？”
“那我就飞过来！”
“真是，你周末还可以回家啊。”奶奶摸了摸时落阳的小脸。
“这打山核桃可要花点时间，还要加工山核桃呢。”
时落阳抢答：“我知道，有奶油和椒盐两种味道。”
“阳阳喜欢吃椒盐的，对吧。”
“嗯。”
时落阳的舅公舅母家有一棵柿子树，柿子成熟的时候，奶奶会带上落阳去那儿摘柿子。那柿子可甜可甜了。奶奶会把柿子做成柿子干，但时落阳还是喜欢没做成柿子干的柿子。
“你看你，柿子都吃到小脸蛋上了。”
“嘻嘻。”
冬天时，家里有番薯干，时落阳很喜欢吃番薯干。
“都硬了，把铁架拿过来，咱们啊放到火炉上烤烤再吃。”
“好。”
下雪了，她们一起堆雪人。
奶奶一直无微不至地照顾落阳。
时落阳醒了过来，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流出来了。眼泪无情地敲打着自己的心扉。
时落阳接受了。
不准哭，奶奶在天上看着呢，她会心疼的。不能让奶奶担心。
那天晚上，时落阳在门外一直看天。时落阳很喜欢看天空，她喜欢傍晚的天空，夏天的时候，每天傍晚的天空都不一样，变化莫测，让人一天比一天期待。
落阳经常会看到奶奶在晚上时看星空。
“奶奶，你为什么喜欢晚上时看天啊？”
“奶奶在找你的爷爷。”
“爷爷？”
时落阳从来都没有见过爷爷，爷爷在三十岁那年因病去世。
“人死后啊，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落阳，奶奶总有一天也会去天堂的，好去陪你爷爷。奶奶去天堂后，一定会在天上保佑落阳一世。”
“奶奶，你别这样说。奶奶，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落阳挽紧了奶奶的胳膊。
当时落阳看到奶奶的遗像时，看到照片上的奶奶满脸皱纹时，她说：“这个拍照片的人技术一点也不好。奶奶可好看了，皱纹没这么多。”
从七十岁起时，文奶奶每两年就会重新拍遗照。
时落阳看到过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在十岁那年，即使是模糊的黑白照也挡不住奶奶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奶奶以前好看吗？”
“好看。”
时落阳看得出来，奶奶眼里都是对年轻时的怀念。
怀念什么呢？大概是年轻时的奋不顾身吧。
文奶奶去世了，村里人通过电话告诉了在岁安的王婆婆。自然，家里其他人都知道了。隋恋和隋文强虽然没见过文奶奶，但多多少少也从施辛夷和何似辰的嘴里听说的，也是真的惋惜。王婆婆知道这消息后，接受不了，当场瘫痪。家里人吓得也差点晕倒，赶紧找邻居帮忙一起将王婆婆抬下楼，抓紧时间送医院。
“洛阳会很难过的。”何似辰开口。
“是啊。”施辛夷说，“世事无常。说实话，我也算是文奶奶看着长大的。”
世事无常，珍惜眼前。
邻居都是心善的人，在得知这事情的大致情况后，纷纷感叹。
这世界，本不就是这般无奈吗。
一年后的那天，王婆婆因病也去了天堂。大家都知道，她是去找她的老友文淑远了。王桂英老是跟文淑远斗嘴，文淑远的丈夫早早离开她了，王桂英觉得文淑远就这么一个人不值。王桂英的丈夫当年无情地抛下了她，她一个人带着刚满月的女儿四处奔波，她被赶出来，什么都没有。她流浪过，没有人肯施舍她。来到八坊源，文淑远和她丈夫好心收留了她。王桂英比夫妻俩小五岁，他们把她视为妹妹。
文淑远是一名黄梅戏演员，十三岁时登台演出。二十岁那年，文淑远和丈夫私奔。回到丈夫老家八坊源时。受到了不少流言蜚语。二十一岁那年，文淑远生下时闻。时闻上了几年学堂后，就去梧桐学做木匠了。
后来，丈夫赚了钱，村里人帮着王桂英盖了房子，就在夫妻俩旁边。
只不过造化弄人，丈夫三十岁就离文淑远而去。
文淑远再也没嫁，王桂英觉得不值。
施辛夷按照王婆婆的遗嘱，墓要安在八坊源，要在文奶奶旁边。文奶奶的墓在挨在丈夫旁。
他们三人胜似亲人，在天堂再次重聚。
......
时落阳将一束百合花放在奶奶墓前，将一条烟放在爷爷墓前。何似辰将一打岁安啤酒放在王婆婆墓前。
“奶奶说，她最喜欢百合了，那是爷爷向她表白时送的花，寓意着百年好合。爷爷啊，上次太匆忙，对不起。爷爷，是我没照顾好奶奶，对不起。”
“放心吧，文奶奶，我会替你好好照顾洛阳的。”
“妈，你们都放心，孩子们都很好，我们也很好。”
时闻和李淳也带着时言来看奶奶。时言对奶奶没什么印象，他出生不足四个月，奶奶就去世了。但他知道，奶奶是很好很好的人。
身旁的事大多都都是这样，一定要好好珍惜那仅有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