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3章
李忘生、向中行二人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靠近一些。说来也怪,方才二人还在以命相搏,招招狠辣,毫不留情,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如今强敌天降,二人有了共同的敌人,又不由自主的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眼前的男人出手之间,短短两招,就展示出了飞叶伤人的功力以及令两位武夷派成名人物都无法抵抗的实力。不得不引起二人的重视。
“阁下说的...可是天教的护法?”李忘生试探的问道。
那男子右手成拳,砸在左手手掌上,恍然大悟道:“哦,对对。是天教的护法,你们看到过他们吗?”
“不知道阁下打听天教护法,所为何事?”向中行问道。
“呵呵,还能有何时,无非是想加入他们罢了。”那绿袍男子笑道。
向李二人的心顿时冷了下来,眼前的男人既然要加入天教,那必然是自己的敌人。何况他刚才还连杀两名武夷派弟子,但是这人功力高深,恐怕自己二人齐上也难以对抗,一时间陷入僵持。
“所以呢?你们有见过他们吗?”那绿衣男子又问道。
“......不曾...见到。”李忘生犹豫片刻,开口说道。
“这样啊...”绿衣男子略显失望,随后开口说道:“那你去死吧。”
李忘生瞳孔骤缩,只见青光一闪,一枚绿叶瞬间闪至眼前!他连忙弯身闪躲,但耳朵仍旧被削掉了一角。
那绿衣男子见自己居然一招失手,惊叹一声:“咦?居然躲开了。”随后又是三枚飞叶打出,但就在他飞叶出手的那一刻,一道身影闪至他背后,拔剑猛砍!
那绿衣男子转身一托,用手肘抵住向中行的右手,向中行的长剑一滞,砍不下去。向中行右手松手放剑,长剑下落,随后左手抄起猛扫,那绿衣男子向后一跃,闪躲开来。但就在他身处空中即将落地之时,李忘生提前预判,踩住他的落脚点,拔剑朝他身上挥砍。向中行也在此刻向前跃出,双手紧握剑柄向前突刺。
那绿衣男子轻轻一笑,绿影挥霍,居然于空中辗转腾挪,转身跃去。向李二人的攻势顿时落空,二人重整旗鼓,但均看出彼此眼中的惊惧:“他居然能在空中转身!不光暗器,连轻功都是宗师境界!”
那绿衣男子一落地,又是几枚飞叶打出,但这次向李二人均有所准备,将打来的暗器均闪躲击飞,应付了下来。
那绿衣男子此刻不再激进,采用稳扎稳打的打法,一边游走一边释放暗器,将向李二人牢牢困在原地。向中行与李忘生虽然有心近身进攻,但是那绿衣男子的飞叶实在是太过迅捷霸道,不光速度迅捷无伦,就连力量也十分强悍。他二人只是将飞叶一一接下就颇为困难,更何况近身作战呢?而且那名绿衣男子不光暗器手法极为霸道,连轻功手段都是二人从未见过的,但见他飞身起跃、伏地疾走,无一不是上乘的轻功手段。就连本派轻功最好的武王诗武师傅,只怕在轻功造诣上也不比不过眼前的绿衣男子。
武夷派三代弟子中剑道最强的二人,此刻被牢牢的牵制当场。最令二人心凉的是,这片地方是武夷派高层为了暗杀向中行而特地选定的,如今前来暗杀他的人手仅剩李忘生,而武夷派当中人手紧缺,短时间内只怕难以遇到前来支援的同门。更何况眼前的绿衣男子如此强悍,就算真的遇到了支援,也难以保证真的能将他击退。
一时间,战况陷入焦灼。
————
“嗯...”
“唔...”
“哇...”
牢房内,苏剑云、向老头与桑白翁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发出声音以表惊叹。
据桑白翁破译,苏剑云所掌握的气经武学,乃是开辟气海之法。
气海,有个更令人熟悉的名称,叫做膻中穴。膻中穴不仅是宗气的聚会之处,还是任脉、足太阴脾经、足少阴肾经、手太阳小肠经、手少阳三焦经的交会穴,被称为“气海”。
“膻”指的是空腔,“中”则是中央。因穴在玉堂之下的胸腔中部,两乳中间,且因膻中为心之外周,代心布令,居于胸膜之中,因名膻中。别名“元见”“亶中”,又名“上气海”。位于任脉,也是任脉、脾经、肾经、小肠经、三焦经等经气交汇之处。
修炼内功,主练内力,内力存于丹田。可运转起来,往往都要经过气海膻中,膻中穴位于胸口,是经脉贯通之地,平日里内力在此处只可运转,不可调控。若是膻中穴被点穴,往往也会令人气力不通,丧失行动能力,由此可见膻中穴对于习武之人的重要性。
可若是在此处开辟气海,令其不光可以运转内力,还可调控储存,就相当于拥有两个可以存储内力的丹田!平日里日夜兼修,气海与丹田同时运转,内力修炼与内功增长都会是往常的两倍之多!尤其像苏剑云所掌握的内功法门“潭相法门”:平日里将内力积攒,待对敌时再源源不断的提取而出,如无源之泉,源源不断。若是在丹田基础之上开辟气海,更是如鱼得水,如虎添翼。寻常来说需要修炼十年才能掌握的武学,他只需五年就可掌握。
历史上只有一位大贤曾开辟过气海,那便是写下《广散闲文》的顾行远。
纵观江湖数千年,真正开辟气海之人,仅此一位。在他之后,气海开辟之法便失传后世。无数人想要推算出开辟气海之法,但都无果而终。
而此时此刻,苏剑云手中的这份气经残章,却正是这份开辟之法!
苏剑云的双手激动的微微有些颤抖,但他极力压抑着这股兴奋,尽量冷静的思考:“为什么?为什么天教的副教主于怀章会掌握气海开辟之法?既然他掌握了气海的开辟之法,又为何会被关押在水牢里?为什么偏偏阴差阳错的,让我得到了?
“难道,他是怕自己在推算过程中走火入魔,故意要求被关在水牢里,然后才进行推算?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我掉进去之后跟他待了半个月之久都没有人来查询,每日前来的天教教众都只是一味地送饭,从未有过任何其他的举动。而正是这半个月之内他恰好推算出了气海开辟之法,但是他自己也在这期间走火入魔丧失理智,所以才把全文背诵而出,然后正好被我听到了?那岂不是...”
苏剑云激动的几乎是全身巨颤,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真是强运护体啊,不然不至于此,这必然是天意!对,一定是天意!哈哈哈!”
他在心中狂笑,脸上虽然想不动声色,但也忍不住的微微咧嘴。
他极力让自己稳定下来,思索着桑白翁所破译出的内容:“虽然这件事足够令人惊喜了...但是方才这位老先生推断出的结果是,若想要开辟气海,必须得有一位内功大能为自己辅助,且此人的内功必须远远在自己之上。这就难办了,我上哪去找一个内功厉害的人来帮我开辟气海呢?怪不得这法子传不下来,若是自己本身就有足够强的内力,那就找不来人帮自己开辟气海。若是自己内力不够强大,那人家内力深厚的大师又为何要来帮忙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苏剑云所想的不无道理,不仅门派之间是如此,甚至在一些师徒之间更是如此。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往往师徒之间传授功夫都会留一手,谁知道徒弟以后会不会反目成仇呢?因此就算得到了这个法门,也未必找得到合适的人前来相助,更何况在开辟过程中,若是对方忽起歹心,趁机发难,此时对方的经脉、丹田完全暴露,只需顷刻之间,就能将对方置于死地。人心难测,许多人哪怕知道了法门,也会受困一生,致死也难以找到合适的人为自己开辟。
或许是天意如此,或许是阴差阳错,或许是人性使然,千年以来,居然只有顾行远一人成功开辟了气海。
向老头开口道:“且不说别的,光是这开辟法门的步骤,也颇为难弄啊...”
苏剑云点了点头,要想先找到一位内功大能已经颇属不易,而之后的开辟之法则更为难做。二人需要调匀气息,同时运功,只因开辟者在此期间必须全神贯注,将心神投入气海。而心神一入气海,全身内力便难以调动。此刻,就需护道人出手调运内力,将自己的内力一丝一毫的注入开辟者的经脉,辅助修行。如此循环往复,七个轮回为一小成,七七四十九个轮回为一大成。每条经脉都需大成,待到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跷脉、阳跷脉、阴维脉、阳维脉八条奇经均大成之后,气海开辟。再调运气海内力流通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以及足少阴肾经十二正经之后,才算是成功开辟。
据传,此法是当初顾行远受人谋算,丹田损毁,一身武功尽废。危难之际,其妻黄沐冉突发奇想,二人携手同心,秘研数日,成功开辟气海,击退来敌。
桑白翁显得更加激动,他捶胸顿足,在牢房中走来走去,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这可是惊世瞩目的大成就啊!我,我知道如何开辟气海了!我是古今第一译者!哈哈哈!”
苏剑云心中一惊,若是桑白翁这话流露出去,且不说他的下场会如何,自己身怀气经绝密之事一定会不胫而走,届时自己必然会被全天下正邪两道共同追杀。
他连忙起身,想要制止桑白翁,只听向老头说道:“这些东西,明明是这位小兄弟带来的,怎么就成了你的?”
桑白翁一愣,瞪大双眼,像是犯错被指认的小孩子一样讷讷的道:“我...我...是我破解出来的。”
“哦?”向老头挑眉道:“你自己从残章中找出古文,然后将它破译了的?不是我说你啊,老白,你破译了一辈子广散闲文,怎么能不知道破解古经,寻残拼文推演最难,唯独最后的翻译最简单呢?你一没有寻找残章,二没有拼出成文,三没有推演全部。只是将古文翻译了出来,怎么能叫你做成了呢?那些搜寻残章的人呢?推演修书的人呢?怎么能忽略他们的付出呢?更何况,若不是这位小兄弟将残章带到了这里,你怎么有机会破译出来呢?”
桑白翁双目圆睁,嘴巴一开一合,发不出声音,双脸涨红,说道:“我...我...我当然没有忽略他们,我说我是古今第一译者...那都是...都是...说的玩的!对,都是说着玩的!我才没想一个人独吞所有成果呢!”说着说着,似乎是真的感到不好意思,桑白翁闷闷不乐又略显尴尬的蹲回了角落,口中继续默默的念叨着什么。
苏剑云手心捏了一把冷汗,见桑白翁不再纠结,逐渐放下心来,却又看向了坐在地上扶须的向老头,心中疑惑顿起:“他为何要帮助于我?眼下桑白翁疯疯癫癫,我的武功又远不如他,只要他想杀人灭口,这份武林绝学随时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想到这里,先前的那份喜悦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虚无一般的恐惧。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向老头也不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老前辈,而是一个随时会致自己于死地的危险分子。
苏剑云脑海中思绪转得极快,转瞬之间就已经决定,与向老头摊牌。眼下自己没有任何一点能与向老头谈判与要挟的条码,唯有主动示好,毫不掩饰方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苏剑云重新坐下,开口道:“老先生,如您所见,这确实是一份天大的机缘。我虽然不知道您为何会被关在这里,但只要您将这份机缘赠与门派,想必就是天大的祸事也会被原谅的。”
向老头不动声色,拿起酒杯与酒壶,自酌自饮道:“哎呀,这话老头子反倒听不明白了。”
苏剑云道:“晚辈与您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看得出老前辈仙风道骨,为人清正。若是前辈顾及面子,不愿大喊大叫引来看守,那么白老先生(他并不知道桑白翁的姓名,只是听向老头称呼桑白翁为‘老白’,因此称呼‘白老先生’)大喊大叫的行为,岂不正中老前辈下怀?但是老前辈却将他劝阻,并未让他继续吆喝,引人注目。”
向老头抬起眼眸,看了苏剑云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丝丝入骨的凉意。
苏剑云不动声色,继续道:“此时此刻这件牢房只有我们三人,白老先生疯疯癫癫,鲜有清醒的时候。而我的功夫又远在老前辈之下,前辈若想杀我,将这门独学独吞腹中,可谓轻而易举。”
向老头放下酒杯,低声道:“所以呢?”声音嘶哑,全无先前的一分修养,宛若一匹老狼,目光阴鹫的观望着猎物。
苏剑云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已经将全部情况都一一破析开来,只能去赌向老头接下来的行动。他现在毫无办法,自己实在是太弱,完全无法与向老头抗衡,他在心中也暗暗咬牙:“若是我足够强大,何须将自己的性命都赌在别人身上?”
苏剑云咬咬牙,一句话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所以...我猜您对这门独学并不感兴趣,或者说...你最关注的东西并不在这门独学之上,而在某些人的身上。如果可以,您甚至不希望有人知道你知道这门独学。所以,您不会杀我。”
牢房中被死一般的寂静所笼罩,压抑的气氛填充整个屋子,苏剑云只听得见自己心中砰砰直跳,耳朵里一股一股的,仿佛要破开。
“哼...”半晌过后,向老头放下酒杯,杯底发出“叮”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苏剑云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双目紧紧盯着向老头,双手捏汗,紧紧的揪着裤子。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伶牙利嘴的小毛狐狸,说得好。”向老头脸上展露出笑容,先前的阴郁一扫而空,哈哈大笑,对着苏剑云道:“看把你给吓得。我既然说过与你师父有过一段缘分,怎么会加害于你呢?难道一段小小的残章,就能让我歹心顿起,杀害老友的弟子吗?哈哈,不能不能。”向老头笑着扶须,显得十分开心。
苏剑云一口气呼出,先前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些许,但仍旧不放心,略微试探的问道:“难道您对这篇开辟之法不感兴趣吗?这不可能吧?”
向老头仍旧微笑:“若是说一点都不感兴趣,那是假的。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广散闲文的残章不说一千,一百篇还是看过的。但...先人自有先人贤,儿孙自有儿孙能。若是一味地追寻前人的武学,不思进取,不求创新。那武学就会陷入停滞,有朝一日,会从这世上永远消失。”
苏剑云语塞,他原以为向老头只是故意如此说法,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谁知向老头寥寥几言之间,神态肃穆,言语凄凉,宛然道尽心中悲凉之景。
向老头端起酒杯,轻声道:“想我武夷派自开山祖师创业以来,已有四百年余。祖师组训,要你我后辈不以前人言为圣训,不以后人言为空流,要将武夷派的武学开创下去,而不仅仅因剑道的成就居功自满,安于现状。谁知四百年过去了,武夷派仍旧只有剑道传承。后人不思进取,贪图享乐,奴役百姓,垄断兼并,任亲排贤,阶级分明。而每每谈及祖师爷时,又高谈论阔,洋洋自得,真乃耻也。”
他低垂眼眸,两旁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半边脸颊,在心中回想起前掌门临终前对自己的嘱托:
“忍将夙愿,付之东流?”
向老头动容些许时刻,抬眼望向苏剑云,开口道:“你那些剑招...那套剑法...叫什么名字?”
苏剑云微怔:“叫...无师剑。”
向老头问道:“为何要叫无师剑?”
苏剑云道:“这些剑招都是从师父以外的人那里学来的...也不算是学吧,大多都是人家跟我对打,然后被我学会的。这些剑法来自各门各派,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只是我自己将它们整理编撰,熟记于心,因此得来。既然无师,自然就叫无师剑。”
向老头微微颔首,他与苏剑云对打数次,但只有最后一次才见他用出了无师剑,无师剑与孤裳剑法合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宛若铁木生巧妙绝伦。这才夺走了自己手中的“剑”。自己虽然只见过一次无师剑,但已看出其中玄妙:那便是出其不意。每次都能见他用出截然不同的两种甚至数种截然不同的剑法来。有时第一招是武当派的剑法,第二招又变成了昆仑派的,第三招招式一遍,又变成了崆峒派的。这三路剑法的攻势方位、用劲技巧截然不同,可他就是能在这些许不同之间略加改编,将它们结合在一起,而所发出的威力虽然不如原版,但也足够伤人。
更为惊奇的是,哪怕苏剑云重复使出同一招剑法,他在这招剑法之后的下一招又是随机的其他门派的剑法,并不是按照规定好的套路使出。如此三番两次,向老头在心中了然:“他并非仅仅是将这些剑招联合一起,而是记下了这些派别所有的剑招!只有这样,才能在比斗过程中随机应变,因形而变,因势而变,好本事!”
如此剑法,举世仅有。唯有苏剑云这般的记性与超然的才情方敢这般使用各个门派看似杂乱无章毫无关联的剑法加上自己的理解与改编,将它们毫无阻碍的使出。
莫说当世,放眼历史,就是当年撰写“剑经”的赵武灵,也没有这等本事:将全天下所有的剑法全都混转一起,随心使出而毫不掣肘。
此剑法初使之时,令人惊叹,向老头居然也被抢攻了两招,险些乱了阵脚,但数招过后,向老头便已看出了苏剑云这套剑法最大的问题所在:那便是,四不像。
虽然看起来像是将所有的剑法整合一起,随心所用。但实际上,这些剑法不同,运转起来的运劲、纳气、暗力、后手均为不同。苏剑云只是把它们联合一起,但是对于剑招的运劲与吐劲,都不太了解,只是凭着自己的理解加以运用。所谓形似而神不似,这套剑法虽然一开始可以攻敌不备,但遇上真正的高手,十招之内便能看出破绽。
向老头虽然瞧出了这套剑法的破绽,但并未伸张,而是继续与苏剑云喂招,帮他学习与完善“无师剑”。他本想等几招过后,就故意将破绽送给苏剑云,让他用“以鞘化锋”夺走自己的筷子。谁知一百招过后,他已经无法彻底压制苏剑云了;一百五十招过后,苏剑云的无师剑愈发精炼,居然令向老头久违的感到一丝紧迫;终于在第二百七十四招的时候,苏剑云一招青云观的“奣云流客”,紧接着一招武夷派的“平步青云”,又接一招神都派的“一字电剑”,紧接着南昆仑剑“天涯问月”与一招向老头许久未见的“清平雅居”齐上,五路剑法齐攻,再加上最后的“以鞘化锋”一举夺下了向老头手中的筷子。
向老头伸手捋顺胡子,随后又将胡子拨弄打结,又再度捋顺。忽然开口说道:“你想开辟气海吗?”
苏剑云一愣,随后警惕起来:“自然是想的。”
向老头抬头笑道:“那老夫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苏剑云沉思,开口道:“我与先生非亲非故,为何要这般帮助我?”
向老头笑道:“一时兴起罢了,怎么样,你要还是不要?”
苏剑云在心中斟酌损益:“开辟气海固然诱人,可就算我要开辟,自然也会找个我信得过的人啊。我与你非亲非故,你又比我强上这么多,谁知道二者一用功,你会不会将我打成废人...啊!不对!他既然比我强上这许多,若有害人之心,我焉能活到现在?反观他的所为,从一开始与我练剑时就一直给我喂招,而后又指点白老先生为我破译残章,现在又来给我开辟气海,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这背后必定有诈。啊!莫非...莫非...”
苏剑云嘴唇翕动,声音微颤:“敢问向老先生...可认得吾师?”
向老头摇头晃脑:“十八年前玉皇顶上,曾有一面之缘。”
苏剑云眼中精光一闪,脑海中不断回想江湖上听到的名号:“十八年前经历过玉皇顶问剑,见过我师父,又如此熟悉武夷派剑法,花甲左右的年纪,被关在地牢...”
苏剑云沉吟道:“老先生的名讳,晚辈些许知晓了。”
向老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姿态,仍旧自酌自饮:“说来听听。”
苏剑云眯着眼睛,低声道:“老先生才华横溢,胸藏万象,气质脱俗,仙风道骨,剑术广涉。非才情至高者不能及也。晚辈见识短浅,但对老先生大名也有所瞻望。老先生的真名,恐怕就是二十四年前叛出武夷派的向忘卿吧。”
向忘卿,乃是武夷派前代掌门向蘭芩异母弟,当年向蘭芩被逐出武夷派时年纪尚小,未曾参与夺权。待到向蘭芩重回武夷派之后,便将向忘卿当做左膀右臂来培养。最后向蘭芩夺得掌门之位,将向忘卿设为六堂大长老,位于六堂之上,掌管六堂。权力仅在掌门向蘭芩之下。向忘卿亦是忠心耿耿,竭力辅佐。在向蘭芩有心培养之下,向忘卿成长的极快,琴棋书画四艺,刀剑算气四经,各门各派的武功都有所涉猎,在武夷派中广布人脉,隐然中已经被称作成为武夷派下任掌门。
向忘卿年纪渐长,心中却始终对向北天怀有偏见,认为姐姐贵为一派掌门,不该与一门奴厮守,更何况什么二人共治武夷派。与他抱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悄然结党,共同谋算除掉向北天,逼迫向蘭芩让位。让位之后,向蘭芩依旧是武夷派明面上的掌门,背地里却将她架空。谁知党派中混入了向北天的眼线,众人谋划数年最终被反将一军,向忘卿眼见事情败露,索性直接发起叛乱,妄图攻破主峰。被向北天连连镇压,二者交锋之下向忘卿身受重伤,落败遁走。此事对向蘭芩打击极大,仅一年后便因病过世。向北天勃然大怒,将向忘卿列入悬杀榜,倾尽人脉对向忘卿进行绞杀。
向忘卿叛逃之后,转身化为魔道,依靠自己的才情武学,四处兴风作浪,惹得正派人士谈之色变。先后在陕甘、云贵、闽南一带对其进行过数次围剿。最终,向忘卿被西南六大门派围攻于涪陵,重伤落网,随后交给了向北天。向北天本欲杀他泄愤,但顾及妻子临终嘱托,百般纠结之下留了他一条生路,将他关入地牢最深处,此后向忘卿便再无音信。时至今日,依旧无人知道向忘卿究竟是死是活。
苏剑云并未见过向忘卿,但是关于他的事迹,却曾听师父讲起过,此时见眼前的老头子与印象中的向忘卿的特征多半吻合,又是姓向,再加上他那一句“得罪了掌门,因此被关在这里。”因此猜测此人就是当年大闹武夷的向忘卿。
向老头微微笑道:“后生好眼力,老夫正是向忘卿!”
苏剑云眼中寒芒一闪,向忘卿在当年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哪怕是日夜贴身服侍的家仆,有时一时兴起也会随意宰杀。虽然目前为止不见他有什么杀心,可是他脾气怪谲,指不定下一刻就要对自己发难。
苏剑云思绪一转:“那他为何要给我喂招?明明与我初次相见,就将自己的剑法悟道展示给我看,又引导白老先生破译我的‘气海’章。现在又要帮我开辟气海,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要这般相助于我?有助必有求,难道他有什么非要我去做的事情不可吗?”
苏剑云试探的问道:“气海开辟,对护功人消耗极大,况且晚辈功力也不足以为老先生开辟。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想必向老先生,是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吧。”
向忘卿道:“不错,我自然是要让你为我做些什么。不过这要等气海开辟之后方能告知与你。”
苏剑云不解,问道:“这是为何?”
向忘卿呵呵笑道:“若是你知道了条件,又不给我干活,我不是白忙活一场吗?”
苏剑云脸色一沉:“如此听来,老先生已经知道你开出的条件我多半不会应允了。那又何必一提呢?”
向忘卿说道:“你以为我又是给你喂招又是帮你翻译是为什么?你现如今做也是做,不做也是做了。你刚才被换皮蛊咬到了,是吧?换皮蛊上被我喂有剧毒,三日之内没有解药,便会毒发。”语气平淡,宛若与人攀谈收成的老农。
苏剑云的心中十分平静,当他知道眼前的人是向忘卿之后,就已经对自己身上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不奇怪了。向忘卿在正魔两道都是臭名昭著的魔头,虽然看起来和蔼可亲,但实际上的手段是苏剑云这辈子都想不透的狠毒。至于下毒,那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苏剑云盘算:“如今我落入敌手,难以与之抗衡,不如先顺从于他,待解药到手,再远走高飞不迟。”表面上仍说:“承蒙老先生厚爱,气海开辟对晚辈大大有利,但老先生都摆不平,需有求于我的事情,晚辈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能不能办得到。况且老先生若是在开辟之中略做手脚,不就可以让我沦为废人了吗?”
向忘卿道:“办不办得到是你的事,至于动不动手脚是我的事。这可是千古唯一的开辟法门。”袖袍一挥,将面前茶碗碟筷一一打飞腾出空地,示意苏剑云坐下。
苏剑云听到那句“这可是千古唯一的开辟法门”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要拿我试试这所谓的气海开辟之法!是了,若这是真的,那他就是唯一知道如何主动引导开辟的人了。若是假的,也只会损害于我,而不有害于他。”
苏剑云心中百般纠结,可对方实力太强,心中无奈,只得依法坐下,伸出手掌与向忘卿合并。
“协阴阳,稳六脉,呼四轮,辅五行。”
向忘卿口中念念有词,将经文一字一句的背诵而出,二人依照文中所言吐纳气息,调和内力。
饶是苏剑云,此刻也不敢有任何造次。
二者内力相差太大,光是调谐气息就花了将近半个时辰。而这几乎都靠向忘卿主动将深厚的内功不断减低而进行调和。
紧接着,气海开辟的第一步开始了。
一股细流,宛若拂面之春风,穿肠之醇酒,自向忘卿手心的劳宫穴吐出,缓缓纳入苏剑云体内。饶是向忘卿一再降低功力,这股内力涌入苏剑云体内时也将苏剑云的经脉震得隐隐作痛,苏剑云咬紧牙关,强稳气息,丹田运功,缓缓的将这股内力引向膻中穴。
若是内功法门不同,外人内力入体,会引起本体的强烈反感,内功越强,应激反应便越大。苏剑云本身内力修为不过二十年,向忘卿的内力引入体内,尚且能够承受。可是苏剑云前些日子被七色医仙胡乱医治,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二十年的内力,而这股内力又被卢之性以强硬手段硬生生打入丹田,如今身上已有四十年的内力。而他的潭相法门又因为一场赌约不能运用,因此向忘卿内力一入体内,便引起强烈反响,丹田本能的将内力喷涌而出前往抵抗,苏剑云只得强行镇压,同时一边调动内力与向忘卿内力相融,一边为向忘卿内力开道。向忘卿的内力极缓极慢的吐纳而出,虽然稀薄,但苏剑云一心三用,难免应对不及,过不多时便呼吸加粗,面红耳赤,难以承受。每当这时,向忘卿便减缓频率,待苏剑云调稳呼吸之后,再度恢复先前的速度中去。
整整一个时辰过后,向忘卿的内力才在苏剑云体内经过一轮小周天。人分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胆经十二正经运转一轮为一小周天。而后再经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八脉奇经,是为一大周天。开辟气海,首先便是要用单手吐纳内力运转,待内力运转九小周天,九大周天,而后方能进行第二步。运转内力,往往刚开始最为困难,待第一个大周天运转过后,往后收到的阻力便会越来越小,越来越顺利。而每次向忘卿内力流经,都要在苏剑云体内留下暗手,以备后用。
这第二步,便是用第二只手吐纳内力,将先前的做法重复一遍。但运转方向却是与第一次完全相逆,此时开辟者体内已经被运转过九小周天与九大周天,基本框架已然被更改成型。若此时反手逆行,无异于逆水行舟,受到的阻力比第一次更为艰难。当年顾行远开辟气海之时,尚且数度昏厥,难以承受,可见其痛苦之甚。
但目前摆在二人脸前的,是第一次运转时的痛苦与折磨。
苏剑云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发白而双颊晕红,体内如翻江倒海般激荡。向忘卿的内力每前进一步都要受到巨大的阻力,苏剑云不光要抑制体内激烈的反应,还要协助向忘卿内力相融,更要在他的前行方向上开辟道路,一心三用,颇为耗费心神,更加耗费内力,待第一个大周天运转过后,苏剑云已经呼呼喘气,汗如雨下,几近虚脱。
此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时辰,看守送来的晚饭早已凉了。
向忘卿道:“你我二人手掌不可分离,现下我左手与你右手运功,就用另一只手饮食。稍作休息,再度开始。”
虽然说着“稍作休息”,但也只是放缓些许,仍旧源源不断的向苏剑云体内运去。
苏剑云强撑身躯,吃了些糕点,咬紧牙关再度迎合向忘卿。
第二个大周天运转而过,用了两个时辰。
向忘卿道:“第一步便如此缓慢。如此这般,几时才能开辟气海?我自内力暗输之后便发觉你不曾运用潭相法门,这是为何?你在此过程中炼化的内力越多,将来开辟的气海便越是纯熟。潭相法门这等淬炼内力的功法,最是适合不过,你为何不用?”
苏剑云咬牙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早年节与人打赌输了,因此十年之内不得运用潭相法门。”
向忘卿冷笑道:“你年纪轻轻,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迂腐!赌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何必遵守?”
苏剑云摇头道:“不,大丈夫一言既出,岂可食言?”
向忘卿不耐烦道:“那我限你三日之内开辟气海,若是不成,则必杀你。又当如何?”
苏剑云沉默,半晌后说道:“晚辈...情愿赴死!”
向忘卿眼中光芒闪烁不定,冷哼一声,暗暗加大手上力道。
苏剑云的四肢百骸具振,根根经脉如炸毛般刺痛,而这仅仅是开辟地海的第一步。若是二人习得的内门功法相同,实行起来就不会如此痛苦难堪了。
苏剑云不禁想到:“要是师父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