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楚国 15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魏犨奋力一跃、凌空朝那根木桩用力踹去，那木桩瞬间改变方向，竟朝成得臣当头砸去……
然而成得臣却一无所知，此时正背朝重耳，假装跟人没话找话，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暗中买通寺人放倒的木桩会不偏不倚砸向自己，只听他“哎呦”一声倒在地上，抱着脑袋疼得咿呀乱骂、痛苦不堪。
蹴鞠场上，众人大惊，立刻向他围拢过去询问情况。
“怎么了？何人倒地？”楚王问。
“启禀大王，门柱刚才倒了，砸到了成大人！”
“门柱？门柱如何会倒？”
“这……这……大概是牵引门柱的麻绳断了。”内侍结结巴巴说道。
“怎么样？他受伤没有？”
“爬不起来了，好像伤得挺厉害！”
“赶紧叫太医！”
“是。”
很快，太医来了，拨开人群查看一番后叫几个宫人用担架将成得臣抬到太医院医治。
好好的门柱如何会倒？楚王很是纳闷，遂踱步到事故现场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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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驿馆，贾陀将这件意外事故报告狐偃和赵衰。
“啊！公子可有受伤？”狐偃惊问。
重耳说道：“多亏魏犨敏捷，一脚踹开木桩，化险为夷，不然现在躺在太医院的必是我。”
狐偃和赵衰对视，陷入沉思。
半晌，赵衰下决心说道：“狐大人，我看就不要再隐瞒公子了！”
“嗯？”重耳很是诧异，“你们……有事瞒着我？”
子瑄在一旁说道：“是我请求大家暂时不跟公子说的。”
“何事？快讲！”
“是这样……”贾陀便把成得臣借宴飨之机对他们百般挑拨、利诱并袭辱子瑄之事一股脑和盘托出。
狐偃：“子推当时主张让公子尽快向楚王提复国之请，可子瑄担心时机不当，影响全局，所以拜托大家暂时保密。”
赵衰：“如此看来，今日之事绝非偶然，定是成得臣居心不良，使人暗中做了手脚，不然，好端端门柱怎么会倒？”
先轸：“事后我专门查看过现场，发现固定门柱的麻绳断面很新、很齐，明显是被利刃割断所致！”
重耳思忖片刻，断然说道：“我明日就向楚王提复国之请！不能再拖延了！继续在楚国待下去，我们大家都有危险！”
“可是如果……”狐偃刚说几个字，就被重耳打断，“我知道舅舅担心如果楚王拒绝，我们在楚国待不下去怎么办，但现在我已然知道有人为鬼为蜮在暗算我们，如何能继续跟楚王心平气和围棋、蹴鞠、吃喝玩乐呢？天若亡我，我奈之何？天若佑我，定会让我们绝处逢生！”
狐偃默然片刻，最终无奈点头同意。
是夜，重耳怜爱地将子瑄搂在怀内，说道：“对不起！瑄，都是因为我，让你受苦受累不说，还遭歹人侮辱，让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子瑄笑道：“幸亏有那把百锻小刀保护我，他也没能把我怎么样。放心！关键时候，我机灵着呢！”
“跟我经历那么多磕磕绊绊，吃了那么多苦，让你变得像个男人一样机灵、勇敢、坚韧！一想到这些，我感到好心酸啊！”
“怎么？女人就不能又机灵又勇敢又坚韧吗？虽然经历了很多坎坷，但我们还在一起，还好好的，这就足以感激昊天了！不是吗？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
重耳吻了吻子瑄的额头，拥着爱妻说道：“我想好了，明日若楚王拒绝援助，我就请求大王赐一人迹罕至、山明水秀之处，我们隐居起来。我每日劈柴、挑水、打猎、耕作、洗衣、做饭……”
子瑄笑问：“你全做了，那我干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干，你就负责每日吃饱、喝足、睡足、穿暖，然后看着我，若看我干得好，就赏赐我。”
“赏赐你什么？”
“赏赐我……夜里侍寝。”
子瑄扑哧笑出声：“若你干得不好呢？”
“那就罚我……夜里侍寝。”
“哈哈哈哈……好！我准了！”子瑄大笑。
笑后，两人静静地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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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重耳照例进宫陪楚王下棋。
楚王先请重耳品茗：“这个茶来自巴蜀娥眉，是属国进贡的，名曰‘碧潭飘雪’，公子尝尝味道如何？”
重耳品了一口，说道：“味道清香无比，隽永悠长，好茶！自重耳入楚，日日受大王款待，单单这茶就品了不知有多少种，令重耳不胜感激！”
“哎~不要说这样见外的客套话！”楚王笑道，“公子若真心感激寡人，就在楚国定居下来，寡人拜公子为上卿，如何？”
重耳见楚王态度认真，便恳切道：“不瞒大王说，重耳虽不才，但从未摈弃复国之念。大王现在……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楚王听了重耳之言，顿时敛了笑容，默然良久，开口道：“你……想让寡人援你复国？”
“是！还请大王助我一臂之力！”重耳稽首拜地不起。
“你先起来。重耳，自你入楚，寡人待你如何？”楚王肃然道。
“肺腑之交，视若知己！”
“可尽管如此，寡人还是留不住你，对吗？其实，寡人早就知道你有光复之心。我问你，若真有复国那一天，你会与楚国为敌吗？”
重耳郑重说道：“大王待我恩重如山，重耳没齿难忘，若真有主政晋国那一日，绝不会与楚国为敌！”
“那要是两国对峙、势同水火呢？”
重耳拱手斩钉截铁道：“若真有晋楚两国兵戈相较之日，重耳定将退避三舍（一舍为三十里），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楚王听了，朗然大笑道：“好个‘退避三舍’！公子若说避而不战，寡人倒未必相信。公子如此坦诚磊落、知恩图报，寡人没有错看你！”
“那大王是否同意援助？”重耳急切问道。
楚王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援你复国，楚国倒不是没有这个实力，只是寡人不无顾虑——众所周知，晋君夷吾乃秦国扶持，而目前秦楚两国交好，我若废夷吾而立公子，秦必视楚国为敌，定会纠合其他诸侯伐楚，于楚国不利。即便寡人想帮你，但为国家利益考虑，朝臣们也定会极力阻止，所以，寡人恐怕……爱莫能助。”
重耳听了，不禁黯然，半晌后稽首道：“重耳体谅大王以楚国利益为上。尽管如此，仍感激大王知遇之恩！”
楚王：“不过，寡人听说夷吾主政晋国后，屡负秦侯之恩，秦侯对他早有不满，后悔当初没有立你，可见他存有取代之心。不如这样，寡人先派人去探探秦侯意向，他若愿意接纳公子，公子就去秦国，静待天时，这是其一；其二，秦晋两国一衣带水，进退两便，有地势之利；其三，公子深得晋国民心，有人和之利。因此，一旦时机成熟，由秦援你复国，方为上策！”
熊恽一席话令重耳豁然开朗，他出席为楚王拜行大礼：“大王所言甚是！多谢大王指点！”
楚王笑道：“赶紧起来，别耽误围棋了，今日，你可不许偷偷软棋哦！”
“好！我们开始！”重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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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完棋，重耳刚从怡神堂出来，便被香橼公主拦住。
“重耳公子，我问你，子瑄为何好几日没进宫来？”
“哦，他……有事。”重耳说道。
“公子让他忙什么事？”
“这……嗯……忙些杂事。”
“是不是驿馆的侍仆不够用啊？”
“不是。”
“那……明日可否让子瑄进宫来玩儿？我有东西要送他。”
“呃……”重耳感觉到其中的复杂情愫，说道：“他明日……恐怕也来不了。”
“来不了？为何？难道是身体不舒服？”香橼急切地问。
“哦……嗯……有点。”重耳见公主紧追不放，只好撒了谎。
“瞧过大夫没有？”
“瞧过了，无大碍。公主没有别的事，在下告辞。”重耳说完，赶忙走了。
香橼瞧着重耳背影，喃喃道：“难怪好几日不见呢，原来也是病了，唉！这也许就是……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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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得臣在家卧床好几天，伤痛方有好转。阴谋不逞，暗中叫人放倒的木桩最后竟然砸了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啊！为此他在家里整日诅天咒地生闷气。商臣来视察鄣伯造剑，顺便候问他的伤势，并给他带来一则新消息。
成得臣听了，大为吃惊：“什么？大王要送重耳入秦？”
商臣：“嗯。看来……你的老虎要归山喽！”
“不行！不能就让他们这么走！”成得臣顾不得背痛和脚疼，爬起来就进宫去面见楚王。
成得臣刚刚离开宅邸，从附近走来四个人。只见来人个个身着庶民常穿的粗麻短褐衣裳，头戴宽沿斗笠，不抬头，旁人只能看到其鼻头和下巴。其中最高大粗壮的一个手推一辆四轮平板木车，车上绑着两只硕大的木桶，另外有两个人在两侧助力一起推动板车，还有一人走在头里领路。
来到成得臣宅邸后门门口，领头的对看门人说道：“我们是奉命来送水的。”
守门人厉声问：“奉谁的命？送什么水？”
“奉鄣伯之命，就是前几日进府为成大人锻制刀剑的师傅。这水是淬火专用水。”
门人让打开桶盖，看到果然是满满两桶水，说道：“你们先在门口等等，等成大人回来再说吧。”
送水的头人说道：“这双色剑听说是成大人为楚公子商臣所制，每道工序都十分讲究，比如淬火的时间和用水，该淬火时没淬，或者用水不当，都不行的。这水是专门从雪山采集的，不宜久放，若耽搁时辰误了成大人的事儿，你我都担待不起呀？”
门人犹疑片刻，便指派另一个仆人带着送水人走侧门进去了。
不到半刻钟，送水的四个人便出来。原先装水的两只大木桶躺倒被绑在车上，推车的人也显得轻松了许多。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看门人嘀咕道：“成大人做的什么宝刀宝剑？用水还这么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