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传功
这一日晚间,星子初缀。展辰扎完三个时辰的马步,筋骨酸麻却透着股扎实的暖意。照例去藏经阁翻阅了半个时辰的道经,让那些玄奥的字句在脑中沉淀片刻,他才揉着发涩的眼眶,踏着清冷的月光,准备回房歇息。
“辰儿!”一个平和温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宛如山间清泉,瞬间驱散了展辰的疲惫。
展辰身形一顿,心头一暖,立刻回身,恭敬行礼:“师父!”来人正是他的恩师,全真教掌教真人,丹阳子马钰。
马钰道长身着素色道袍,在月色下更显仙风道骨。他微微颔首,目光在展辰身上扫过,带着洞悉的温和:“今日的功课,可都做完了?”
“回师父,弟子做完了,正打算回房休息。”展辰老实回答,心中却掠过一丝疑惑。师父平日虽关心弟子,却少有在晚间特意寻他。
“嗯。”马钰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轻轻一拂袍袖,“随我来罢。”言罢,便转身朝着终南山那巍峨的山巅方向,踏着蜿蜒的石径,飘然而去。
展辰不敢怠慢,压下心中疑问,连忙跟上。夜风渐劲,吹得道袍猎猎作响,山路陡峭,师徒二人却步履沉稳。约莫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已至人迹罕至的山巅绝顶。此地视野开阔,头顶星河璀璨,脚下云海如涛,寒风更是凛冽如刀。
“师父,您怎么想起带弟子来此了?”展辰终于按捺不住,挠了挠头,迎着刺骨的寒风问道。山顶可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地方。
马钰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竟打趣道:“你不是要休息了?此地甚好,天为被,地为席,就在此处安眠罢!”
“在这里睡觉?”展辰一愣,被寒风一激,脑子反而更加清醒。电光火石间,一个尘封的念头猛地跳了出来——“原著之中,马钰道长教授郭靖内功,不也是从这悬崖绝顶上的‘睡觉’开始的么?”一念及此,他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喜光芒,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师父!您…您这是要传授弟子内功心法了?!”
“你这滑头小子,倒是机灵!”马钰转过身,眼中满是赞许的笑意,佯装愠怒地笑骂道,“既已点破,还不速速躺下?”
“好嘞,师父!”展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不容易啊!三年了,整整三年!扎了三年的马步,磨了三年的筋骨,今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来自后世,自然明白马钰这三年的“基础课”是何等用心良苦,是为日后登堂入室打下最坚实的根基。但这日复一日、枯燥到极致的马步生涯,与他想象中盘膝打坐、吐纳导引、功力飞涨的“武侠模式”实在相去甚远。能咬着牙坚持下来,个中艰辛,唯有自知。此刻得闻佳音,心头百感交集,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他迅速寻了块相对平坦的山石,扫尽上面的枯枝败叶和薄霜,学着马钰曾指点过的姿势,侧身躺下,尽量让身体放松。
马钰也在他对面盘膝坐定,神色转为郑重,沉声道:“辰儿,凝神静听,牢牢记住为师这四句话:‘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展辰屏息凝神,每一个字都如刻印般烙入心底。
“入睡之前,”马钰继续讲解,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却异常清晰,“脑中需得空明澄澈,万念俱寂,不可存一丝杂虑。然后敛身侧卧,鼻息绵绵,若有若无,神不外游,魂不内荡……”当下,马钰便将全真派玄门正宗内功的入门根基——呼吸运气之法、静坐敛虑之术的精微要旨,掰开揉碎,细细为展辰讲解演示。
展辰依言而行,摒弃一切杂念,按照马钰所授的“缓吐深纳、细长匀柔”的法门调整呼吸。初时只觉寒风刺骨,难以静心。但随着呼吸渐入佳境,心神也慢慢沉静下来,仿佛与这山巅的寒冽、星空的深邃融为一体。不知过了多久,丹田深处,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悄然滋生,如同寒冬里点燃的一颗火种。这股暖流虽细若游丝,却异常坚韧,缓缓升腾,沿着马钰所指示的路径,在体内极其缓慢地游走。此刻,山巅的凛冽寒风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反而像是一种砥砺,让那股丹田暖流更加凝实。
如此这般凝神静卧,感受着内息的微妙变化,时间悄然流逝。一个时辰过去,展辰手脚因寒冷和姿势稍显僵硬麻木之时,马钰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了,神气已足,可以安然入睡了。”
这一夜,在终南山之巅,星河之下,寒风之中,展辰睡得无比深沉、无比安稳。直到次日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曦微露,他才悠悠醒转,只觉神清气爽,通体舒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似被天地灵气洗涤过一般。
内功修炼,绝非一蹴而就,贵在持之以恒。展辰深知此理。从此,他白日的功课依旧:扎马步锤炼筋骨,习练全真基础拳脚,研读道藏明心见性。而夜晚,则风雨无阻地登上这山巅绝顶,跟随恩师马钰打坐练气。
终南山巅的夜风,是淬炼内息的磨刀石。展辰日日在此,以初生的微薄内力对抗彻骨的严寒。全真派玄门正宗心法,讲究循序渐进,厚积薄发。初期进境虽显缓慢,却根基稳固醇厚,绝无旁门左道急功近利所带来的走火入魔之虞。这山顶练功的环境,竟暗合了道家“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至高理念,与古墓派那奇物“寒玉床”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在这天地之间,借自然伟力锤炼自身,冥冥中大大提升了展辰练功的效率。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展辰的心性在道藏与山风中愈发沉静,内息在日积月累中愈发浑厚。
两年光阴弹指而过。马钰见展辰内功根基已然扎实稳固,体内真气运行如涓涓细流,虽不磅礴,却绵长不息,便正式开始传授他更高深的技艺:全真剑法的精妙招意、金雁功的轻身提纵之术、以及更为精深的拳掌功夫。展辰如久旱逢甘霖,学得如饥似渴。
少年时光,正是人生中学习能力最为蓬勃的黄金岁月。加之展辰灵魂来自后世,对武功有着近乎执念的向往,深知机会来之不易,那份珍惜与刻苦,远超同龄人。成年人的思维让他对武学理论的理解更为透彻,自律与勤勉更是那些尚在懵懂贪玩年纪的小道童们无法比拟的。因此,尽管展辰自认只是中人之资,但在夜以继日的勤修苦练下,他的武功进境,竟成了全真教三代俗家弟子中当之无愧的翘楚。
又是五年荏苒。十四岁的展辰,身形已如修竹般挺拔,眉宇间褪去了孩童的稚嫩,多了几分沉稳坚毅。他大部分时间已不在喧嚣的重阳宫中,而是独自隐于终南山深处,寻幽涧、攀险峰、临深潭,在自然中印证武学。作为马钰的大弟子、名义上的掌教首徒,他却对教中俗务毫无兴趣,颇有几分当年老顽童周伯通“万事不萦于心”的风范,只是少了那份跳脱顽皮,多了几分沉静专注。
因展辰功夫已颇具火候,只要不走出终南山全真教势力范围,马钰也乐得让他自行修炼,在山水间体悟大道。这偌大的终南山,除了那神秘的禁地“古墓派”范围,几乎每一处幽谷、每一条溪涧、每一片密林,都留下了展辰的足迹。凭借着前世对《射雕》、《神雕》故事的模糊记忆,以及这数年来对终南山地理的烂熟于心,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萦绕不去——寻找当年中神通王重阳留在古墓中的遗刻,《九阴真经》!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探寻瀑布源头时,展辰终于在一处人迹罕至、飞流直下的巨大瀑布冲击形成的水潭边,发现了端倪。潭水幽深冰冷,水势湍急,但他凭借敏锐的观察和水性的精通,结合山势走向与书中描述的线索,反复潜入探查,最终确认了那隐藏在激流与潭底乱石之下、通往古墓密室的隐秘水道入口!
目标既已明确,展辰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他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迅速返回自己在山间的简易住所。找来了防水的油布,仔细包裹好备用的火折子、一小叠坚韧的纸张(以备抄录)、一截炭笔,又检查了随身的短剑。一切准备停当,他再次来到那轰鸣震耳、水雾弥漫的瀑布深潭边。
望着那墨绿深邃、寒气逼人的潭水,展辰深吸一口气,将用油布严密包裹好的物件紧紧缚在胸前衣内。冰冷的潭水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未知的挑战与巨大的诱惑。他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一凝,纵身一跃,如一条灵活的游鱼,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那幽暗冰冷的深潭之中,向着那尘封数十年的武林秘藏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