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外传：愿你永远洁净（十六）
【一】
“我愿你永远洁净。”
艾莉在一块显眼的墓碑前放下一株鸢尾花，双手合十，话语轻柔地念着。碑石上刻着奎罗斯·戴罗伊斯的大名，碑前干净整洁，看来有人长期照料。
“你曾对我说的，我牢牢记着，生来被赋予最为澄澈的灵魂，便希望它永远留存和延续。”
教堂的钟声响起，现在是午时十二点，唱诗班的歌声传得很远，他们歌颂着斯托拉斯神的伟大，歌颂着这片土地，歌颂着开辟斯托拉斯这个国家的先驱者。艾莉从来都不是朝圣者，她是自己的主人，但对神明的敬仰是每个人的应尽义务，长眠于此的那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所以她每个神辉节，都会微服跟随人群行走在热闹和谐的大街上，沐浴着冬日里的温暖阳光，而不仅仅是因为他第一次在神辉的照耀下牵起自己的小手，今年也不例外，参加完仪式后，就驱车来到了神座议会后的墓园里。墓园的不远处，耸立着那巍峨高大的“奥维奥克”，那是每个斯托拉斯人从小听到大的神话，亲眼见到后，处于不同的时间和地点上，都会有不同的“景色”。
“神明大人普惠众生，愿您一如既往庇护所有心地善良之人。”
身后走来一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艾莉知道是时候了。
“回去吧，回署里。”
“是。”
第二天，手下接到一件棘手案件，南大区一栋豪宅内，发生了谋杀案，凶手用刀具割断了男女主人的喉颈，家中的小女儿被拐走不知所踪，警员赶到现场时，只找到了坐在床边抱着母亲尸体失神的大女儿。
这是调查署记录在案的数万起命案中的其中一桩，对于神督而言，本不是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事务，交由手下查出真凶即可，但当艾莉第一次见到那女孩的时候，就注定了命案的不凡。在那个夜晚后的魔力涌现不是偶然，这名为露娜的女孩子，竟有着和自己相似的灵魂，如果不像他当初那样留心的话，也许就错过了这一生一次的机会。
为了见她，艾莉准备了一件小礼品。
六芒星章，是神力的造物，为此她特地找到了奈利安。
“能否请您做一份星章呢？”
“......可以哦。”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看来你有了中意的人。”
“嗯，或许是的。”
露娜遭遇的痛楚比自己还要深刻，在最需要家人呵护的年纪失去他们，这层阴云需要多久才会消散，艾莉没有定数，所以当奈乌斯领着那位乌发小女孩走进自己的房间后，充斥心灵的只有甜蜜的喜悦。
她不是因为家人被刀刃杀害而不爱使用魔剑，而是因为魔剑是灵魂的化身，纯净灵魂外溢的力量引发了不安，它会唤醒曾经的记忆，加重深刻情感的映像，这是艾莉走过的路。
——“她一定能成为比我更优秀的孩子，一定的，就算命数不许，我也会强拧回来。”
【二】
阿尔斯泰的烈火灼烧着整片天空，露娜渐渐落于下风，她艰难地躲过那一道又一道炽热的火焰，祝融大将军的强大是名副其实，是真真实实的，没有半点虚伪可言，无论是速度，力量，对魔力的控制，战斗技巧，露娜都远不及他。
“呼......”
露娜喘着气，她的身体到了极限。
“你在与竹的战斗中，使用了‘编织’，但和我战斗，为何又不那么做？”
“我不想靠着特权一路过关斩将......哈，想必您能理解我。”
“年轻人，要学会正视自己的力量，无论那份力量是如何诞生，只要是凭自己获得的，就该给予足够的尊重......
大可不必对老夫我客气，即便你面对的是祝融的大将军，但现在我只是你的对手，不打倒我，就无法赢下魔神令，魔神令的初衷，就是为了挑选特定年龄段的天才，挑选常理之外的人，所以才会安排那么强大那么老练的对手，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不去把握，不觉得惋惜吗？”
“您和我都有颜面......”
“露娜。”
露娜停下嘴，微微抬起头，看向目光坚定的阿尔斯泰，看向他的脸，胡须和头发都已化为彻底的火元素燃烧，眼中的六芒星泛着老练的光。
“战场上，只有死者和濒死之人才有尊严，除此之外只有如何取胜这一点，如果你不在这里发挥全部实力，老夫我会毫不留情地击败你，如此一来狼狈不堪的惨状永远无法消除，现在你还会那么想吗？
这不是比试，是决斗，是一决高下的战斗！拾起你的斗志！你还有约定要完成，不是吗！”
阿尔斯泰高声呐喊着，沧桑的嗓音，唤醒了露娜内心深处的一隅。
“......约定，嗯，是的。”
无暇在意阿尔斯泰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露娜只想赢下这场战斗，这也是从一开始想的，但为何走到一半就与所想相悖？
“那就，求教了......[星天]！”
露娜展开领域，星座就如音符一半漂浮在空气中，她拾起其中的一片，便化作旋律于手中绽放，呈现出不同武器的模样。
首先是尖枪。
她灵动地一跃，于身后拖着一柄长枪快速移动，裹挟着滚滚月光逼近，下一刻月元素凝成的长枪插入地面形成一个六边形将阿尔斯泰围住，露娜雾化元素并隐藏自己的气息，随时准备发动突袭。
“呵，快哉！快哉！”
阿尔斯泰举起大剑，做好迎击的准备。
露娜手持长枪激射而出，速度之快难以捉摸，阿尔斯泰挥舞着大剑所向披靡。打击的震动如天崩地裂，令观众万分震撼。周围的空气被元素引爆，强大的能量朝四面八方扩散。
“将军，接好了。”
“噢，来吧！”
她再度潜入雾中，谁知那烟雾快速凝结成冰晶，幻化成无数面棱镜，而露娜的身形与其中若隐若现，伸出镜面的枪尖快速出击，高浓度的月元素与阿尔斯泰的火元素碰撞，形成一道淡黄色的光柱直冲天际，剧烈的震动连山下的人都能晃倒。
“不枉老夫如此劝导，这才有意思呢，露娜！”
接下来是与阿尔斯泰武器形态相仿的大剑。
【三】
露娜这孩子如艾莉意料中的，表现出极高的魔法天赋和异于常人的智慧，她不仅仅凭一人就找到了幕后真凶以及联络网，还挖出了在圣城眼皮子底下干肮脏勾当，做有悖伦理实验的蒂尼利亚家族，最令人意外的是，艾莉通过露娜梳理的线索，发现了杀害奎罗斯的那个“医秽”。
如果说这是巧合的话，未免有些牵强，一位和自己灵魂相仿的人，牵扯出的曾经，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
为了报奎罗斯的仇，她会亲自出场，她没有告诉周围任何人有关“医秽”的事，艾莉交代好事项后，只身一人从庄园后门进入，路上的看守皆被她用火元素灼烧至昏迷，她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建筑脚下。
她知道露娜为了救妹妹会按耐不住，于是提前在她身上使用了追踪术式。
“不要怕，露娜，很快就到了。”
她用脚尖点了点地。
“谢谢你，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艾莉没有杀掉德米拉，她将其关进了奇卡里最大的监狱，对他的死刑做了延缓，这都是有目的的。
“求我吗......真是没想到呢，堂堂斯托拉斯神督，会来监狱中求一个恶毒的罪犯指点，我可是杀掉了你最珍视的人。”
“是啊。”
她面色冷淡地说着。
“让你苟活几日，只是为了榨干最后的价值，我想知道，关于我和那孩子灵魂的真相。”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和她是绝对纯洁的个体，无法被世俗沾染，只能自我生存，摒弃了作为人生活的权利，消散的那刻，就是你们的死期……
呵，果然光鲜亮丽的玩意都命短。”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真是讥讽……”
德米拉捂着脸，颇有些无奈地笑了。
“我想知道我剩下的时日，以及，存续的方法。”
艾莉通过缝隙递给他一信封，里面装着计算所需的所有信息。
“你是想救那个叫露娜的女孩，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真是，明明心那么白还要装得自私，演技太差了。”
“你怎么……嗯，是这样，所以你能办到吗？”
“……”
德米拉沉默了很久，随后管艾莉提了个请求。
“我会帮你算，你去找狱警拿纸笔吧，束缚魔力的装置我就不求解开了，但捎份典伊烤肉串和曼尼烟，串要热的。”
“好。”
“……你不像我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一个心理变态，行为龌龊，思想反动，还利用研究成果杀害一任神督的人，如此坦荡自若，奇怪的人。”
“你本就知道事情很恶劣，而不是毫无察觉，我痛恨你，恨不得把你关进你那结界里折磨一辈子，但这对我和你，还有奎罗斯都是一场荒唐的闹戏。处决你不只是因你杀了上任神督，那数不清的人命也得由你来背负，即便你是因为科学研究才那么做，但违背人理的实验终究不会为公众所允许。
表现得那么直接，只会让你更痛快，到此为止吧，完成交代的事项，需要几天？”
“……真是后生可畏，三天，三天后的这个时间你来取就行。”
艾莉知悉后，什么都没说，就要转身离开，德米拉却还有话要说，他叫住艾莉，认真地发问道。
“你不是想知道存续的方法？”
“嗯，所以呢？”
“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说吧。”
德米拉长篇大论地说了很多东西，艾莉每个字都听了进去，他给出了一个存在于理论中的方案，但他却打了包票，若不是经历过千百次研究，足够自信的话，又怎能不间断地吐露那么多？
可遗憾的是，千百次的实验，也许意味着千百条人命。
“......”
“这是理论上成立的，我打九成九的包票，但没有两个这样的人同时出现的历史，正好你可以做个实验，虽然我看不到。”
“我可没想过你这样的混球会这么认真，研究当真是比你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换个方式想，你若是不杀那些孩子，也得不出这些成果，矛盾很突出，但你抉择得干脆，真是佩服，作为代价，将你的人头游行示众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她背对着德米拉，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背上。
“呵，你看着办吧，纯净的神督。”
“至于露娜......她会活下来，在地狱看好。”
“呵呵，哈哈哈哈，好啊，好啊！”
他发了疯似地放声大笑，吸引了站岗狱警的注意，艾莉示意他们照常，关上铁门，渐渐远去。
【四】
阿尔斯泰惊叹于露娜操控大剑的技术，虽然远不及他本人，可要这么小的孩子学习重武器，也得付诸难以想象的心思和汗水。
露娜招招有力，与阿尔斯泰的大剑不停碰撞，每撞击一次，产生的冲击都会使保护装置剧烈震颤。她听闻过特古斯盖和“拉夫拉坦”使用大剑战斗的姿态和技巧，便请求尼古拉斯毫无保留地教给她。
实际上，她从尼古拉斯那里学到了至少十余种武器的战斗技巧，虽没有将它们磨炼至登峰造极，也能使经验不足的对手感到棘手，可如今有了“编织”的加持，这些束缚将不再是问题。
露娜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剑技而无所顾忌，可那终究无法压制住阿尔斯泰。阿尔斯泰释放气场将露娜逼退，将大剑拖向身后，英气逼人地睁开星眼，迸发出闪耀天际的火光。
“干得很好，但在老夫擅长的领域，可发挥不出好效果啊！第一阶无上大魔法……
焚天。”
烈焰的光芒将整片天空都点燃，阿尔斯泰汇聚火元素于手心，挥动着大剑横劈出一只凤凰，与露娜碰撞后爆发出耀眼的光芒。这是露娜吃下的，最为沉重的奥义，比竹的奥义要剧烈得多，浓度极高的火元素发了疯似地灼烧着皮肤，就像用镊子在夹一样痛苦，她将月元素流体化，迟滞了火元素后，退到了火元素稀疏的区域，又拾起一片音符。
这次是手铳和短刀。
她没有废话，而是快速展开覆盖整片竞技场的领域，在想象力的加持下，子弹跟随露娜的意志射出，而她则是手持短刀迅速逼近，左手利用月元素魔法加上射出的子弹对抗阿尔斯泰的防御和反击后，找准时机，右手持刀刺入空隙中。能量密度极高的月元素擦着他的腰穿过，蹭破了衣服，只是慢一点，情况就会变得很糟糕。
“想必您已经知道我为何要用大剑战斗了。”
“熟悉对手的战斗方式吗......不错的战术，那试试这招吧！”
阿尔斯泰释放出立场限制露娜的行动，随后抚摸着剑身，为其附着上高能火元素，强大的气场震慑人心，压得人喘不过气。这或许就是“剑”之下人类能达到的顶峰了，露娜能预见，若是阿尔斯泰进入完全解放形态，自己将很难取得胜利。
他的嘴边溢出火息，身上缠绕的火元素到达更高的阶段，星眼变得更加纯粹闪耀。
“大剑本是沉重不便的武器，但露娜，老夫现在向你展示一片新领域。”
眨眼之间阿尔斯泰消失在了视线里，缓过神来后，他已然冲刺到了自己身前，转换了握持武器的方式，魔力的流动也发生变化，他分明不是在用大剑战斗，而是将灵魂化作的巨型武器视作纤细的长剑挥舞。
“赫菲斯托斯·刃色雨。”
“无需吟唱的奥义？”
阿尔斯泰持大剑舞出剑花，逼退露娜后跃上天空，召唤出法阵，而后舞动着手中的武器挥砍出无数道烈焰斩，它们将露娜击至地面，而那威力巨大的招式竟就这样持续轰炸了接近一分钟，直到烟尘和元素散去，人们这才看清竞技场的状况——黑幻石打造的十余米厚的地面被炸出一个大坑。
【五】
“露娜醒了，至于芙瑞雅那孩子，还需要长期的照顾，可惜露娜没办法一直陪着她，不久就得把她送到典伊去，彗使们会给予其更专业更正确的治疗。”
艾莉在日记中如是写到。
她手畔放着德米拉演算的结果，以及那可能的解决方案，一个人想也不是办法，于是找到了一位老友。
“是叫，露娜对吗？”
身穿校服的丸子头粉发女子认真阅读着艾莉递给她的文件，却并非是一位学生，反倒是所有学生都想拥有的老师。梅尔蒂涅·莫拉克斯，享誉世界的科学家，即便是放在典伊那群贤者眼中，也谈得上全知全能，本身还是当今世界的幻术第一人，因拒绝了光之剑“赫斯提亚”为其准备的彗使之座而被人们所记住。
“我知道了，你想救这孩子，所以找到我，现在我能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结合伊莎贝拉的研究，德米拉的说法是完全正确的，前提是一方‘臣服’于另一方，即单向的融入，而非双向的融合。”
“单向......？”
“没错。”
“所以，我要将她培养成比我还要强大的战士吗，在剩下的时间里。”
“这不和你的目的方向一致吗？”
梅尔蒂涅稍稍歪头，略带忧伤地笑着。
“只是你的时间恐怕不剩十年，按照我的思路，只有七年左右，原因在于你需要把灵魂的一部分寄托在伊莎贝拉制作的‘赫莉安萨斯’中，提前和露娜的灵魂接触并兼合，才可确保成功率。”
“......”
“你有信心吗？”
“不得不有，梅尔蒂涅。”
原本还在钻研文本的梅尔蒂涅抬起头，站起身，绕到艾莉身后，用双手环抱住对方，并施以幻元素平复不安。
“别这样，拜托。”
“我害怕你坏掉，在你做好准备前，我不会收手的，这的确是很艰难的抉择，灵魂这种东西，研究的话会带来无尽的痛苦，包括围绕它的事物，我知道的哟，所以我答应你，我会尽全力帮你和露娜。”
“梅。”
“嗯嗯，说吧。”
“牺牲自己这个神督，去救一个未来不明的孩子，在你眼里我是贤者还是愚者呢？”
“信徒哟，艾莉，你是一位虔诚的信徒，没有信仰的世界会凋零，你的信仰会让那颗种子发芽，我相信着。”
艾莉起初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信仰也有愚昧的，为何始终理性的她会这么说？
“我相信的东西，真的是对的吗？”
“问题不在于对与错，在于信与否呢，正确与错误是自然的，信仰是自主的哦，正确与错误也不是绝对的，所以信仰的对错也不是绝对的……
相信自己，艾莉。”
她低垂的头又抬了起来，望着满桌的手稿，深思熟虑片刻后，开口说道。
“我相信自己，更相信那孩子。”
“嗯，我会将‘赫莉安萨斯’改良调整为效果更强的形态，这样的话，她的修行之旅会顺利一些，剩下的工作安心交给我，你就好好履行神督的职责，为斯托拉斯的人民工作吧。”
艾莉扭过头靠在梅尔蒂涅的手臂上。
“谢谢你。”
“喔……
我的荣幸呢。”
【六】
露娜艰难地从大坑中站起，她知晓在绝对实力的压迫下，反抗是没有机会的，露娜明明能躲过这招，但它偏偏是阿尔斯泰释放的魔法。此刻，她脑中响起一些过往的对话，是在皇家学院的训练场上，尼古拉斯和自己的对话。
“你是不爱用剑，还是不爱用魔剑？”
“魔剑......每次握持的时候，都会有种反胃感。”
“......这样。”
尼古拉斯走上前，用手抚摸着露娜的脑袋。
“即便不使用魔剑，你也可以成为很厉害的战士，我保证。”
“那尼古拉斯你也得加油了呢。”
“哈哈，当然。”
露娜用两年时间掌握了尼古拉斯教给她的所有的战斗技巧，可到了魔神令的舞台上，这些努力都不足够，不足够兑现承诺，不足够证明自己，无论是勤奋，还是聪慧，她似乎真的没办法比自己强上那么多的对手。
“露娜，问你个问题，想知道怎么打败我吗？”
“你......？我没想过这种事，可，你是上将吧，打败你不是痴人说梦吗？”
“没想到你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这可真是......”
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实则只是为了迎合露娜的表情。
“但露娜，这个问题你应该想一想，不仅是我，面对任何你认为不可能战胜的强敌，都要想一想......”
尼古拉斯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道。
“人永远不会屈服于强权，正是因为有这种思想，那些萌芽才得以生长，面对强大数倍，甚至数十倍数百倍的对手，就要望而却步打退堂鼓吗？表面上看或许是这样的，但真正有志气的孩子，在那之后都会仔细端量怎么击倒对方，这是一名像你这样的孩子应有的品质。”
“那，我是说，如果我真的想要，就在此刻击败那个比我强大很多的对手呢？”
“......那你就试着把脑中所绘，投射到现实中吧，无论有多么天马行空，有多么荒诞无理，在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的情况下，都算不上什么，曾经斯托拉斯的开拓者们，也是靠着一种几乎不可能的方法，封印了‘奥维奥克’。”
露娜抬起头，望向远处象牙白的高塔。
“我能行吗？”
“为何不行呢？”
尼古拉斯放下抚摸露娜的手，眼神坚定又饱含信心地凝视着她。
她解除了星天。
那些音符般飘溢的星座们化作碎片消失在空中，露娜默不作声，将手用力刺入胸腔内，月元素将身体打开一个口子，而她，则是从中取出了，属于自己的魔剑。魔剑现身的那一刻，就连阿尔斯泰都被震慑住，这是绝对纯粹灵魂所绽放的光芒，耀眼的剑身，几乎就是月亮的化身。
这是露娜第一次使用魔剑战斗，光是触碰就会令她回想过去种种痛苦和不幸，回味起血腥味和失去亲人的彷徨无助，一阵呕吐感袭来，逼得她单膝跪在地上，颤抖着瞳孔，大口喘着气。
“那是魔剑？露娜，你......”
“将军......哈，哈......
我想，用一种很天马行空的方式，成为您的对手。”
从胸口取出的魔剑与别的方式召唤出的并不相同，事实上，这种方式召唤的魔剑能量密度最大，但若是使用不当，可能会伤及人的性命，尤其是露娜这种几乎没有魔剑战斗经验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
我都很害怕这东西，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认为无需魔剑，一样能成为憧憬的魔法师，成为别人依靠的人，可是......”
她握紧左拳放在胸口。
“可是连自我都无法面对，这样软弱的我，这样执着于顺利的我，又怎么能好好对抗逆境，成为可以依靠的人呢......
第一次用魔剑，我可能会输得很惨，将军，但既然我选择了这么做！”
眼中的星眼散发出流光，露娜朝着魔剑注入了能量，她将“编织”的力量用于这灵魂构筑的武器，仿佛破茧而出，于身后生出蝴蝶般美丽的光翼，胸口的黄色宝石散发出耀眼光芒，而她的头发，在月元素的影响下，完全变成了紫白色，与其余被完全浸润的月元素魔法师不同，她的头发散发出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芒，而说话的语气也发生了变化，在极高浓度月元素的影响下，显得格外有威严。
“我就会献出我的全部，因为，我有个不得不实现的约定。”
【七】
“你一定要赢下‘魔神令’。”
艾莉一脸严肃地对她说，这样古怪的表情甚至令人觉得害怕。
“啊，对不起，你只要尽力就好哦，几百年都没有孩子通过考核，这太为难你了......我刚刚，很凶吗？”
“......没有，只是我想知道，对于艾莉而言，我的胜利意味着什么？”
她穿着拖鞋走到阳台边，倚靠在大理石护栏上，转过身，邀请着露娜也来放松一下。
“来这里。”
露娜走上前，却背靠着被艾莉用双手抱在怀里。
“嗯......和我第一次遇见你时，散发着一样的味道。”
“艾莉......？”
“如果露娜你赢了，我想这是一份属于你的幸福，但无论你取得什么样的胜利，帮别的小朋友解决霸凌，帮着老奶奶找到家猫，还是成为什么举世瞩目的大英雄，都是一份幸福......
我想要你倚靠自我，认识自我，提高自我，实现自我，享受自我，我希望你幸福，露娜，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件事，若是你能在我的眼中多幸福一秒，我会仿佛在糖果工厂走了一天一样，到处沾上甜蜜的气息吧，而那种甜蜜并非只能靠魔神令获取。”
听完话后的露娜愣在了艾莉的怀中，她凝视着远处的一块地板沉默了很久。
“艾莉的幸福，是从哪获得的呢？”
“从所见所闻哦。”
“......”
略显深奥的答复令露娜有些失措。
“我会赢下魔神令的，艾莉。”
“哎？”
“我们拉勾！”
露娜挣脱怀抱，猛然转过身，朝着艾莉伸出小手指。
“怎么突然就这么有动力啦？”
“因为我想让艾莉看见更好的我，这样的话，我和艾莉都会幸福的！”
“......嗯，好，我们拉勾！”
艾莉同样伸出手，勾住露娜那纤弱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高天之下，一行春燕飞过，艾莉双膝瘫软跪倒在地上，她像是看见了某种回忆，又像是见证了某种坚定的决心，更像是被灌注了成吨的情感，不自觉地留下两行澄净的眼泪。
“大人？！大人您怎么了？！”
奥莉薇娅忧心忡忡地跑上前，想要搀扶起她。
“她只是为了让我看见更好的她......”
“什么更好的她呀？”
“这是你说的幸福吗，奎罗斯，呵......呵......”
她笑出了声，眼泪却止不住地下流，即便用衣袖不断地擦拭也无济于事。
“我看到了。”
“您看到露娜了吗......？”
“我看到了，奎罗斯眼中的我。”
【八】
那根本不是一个人类能发出的气场。
如果真要说的话，更像是那位大人，阿尔斯泰对这种感觉颇为熟稔，他永远忘不了那种震人心魄的感觉，露娜挥舞着魔剑睁开眼，眼中的双星变得异常纯洁和耀眼。
“[月幕]。”
天空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幕在露娜的影响下变换为布满星星和一圆月的天空，祝融人为之震惊为之诧异，这种日夜交换的事情是魔力无法办到的，更别说是圆月，而‘编织’即便再怎么奇妙，也没有办法将使用者的力量转换为只有“剑”能操使的神力，而没等在场的所有人惊讶完，露娜就发动了攻击。
“[夜莺]。”
就连阿尔斯泰都没反应过来，一阵耀眼的光芒覆盖了整片天空，挥洒出的能量在爆炸后碎裂成点点星光，阿尔斯泰用大剑格挡住，却感到吃力地喘了口气，而后爽快地笑出了声。
“很好，太好了！来吧露娜，让我们毫无束缚地战斗，释放全部的自我，实现你的愿望！”
阿尔斯泰一声怒吼，火光冲天，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库容，以汇聚用于战斗的力量，身体上的火元素密度达到了人类所能企及的最高峰，只是挥动剑锋，就传来空间震动的声响。
露娜紧紧握住胸前的“赫莉安萨斯”，其散发出令人安心的光芒。
“[伊卡洛斯]。”
一道死光划过，而阿尔斯泰奋力避开，他持魔剑从天而降，释放最强的奥义。
“天国与地狱！！！”
冲天的魔力已然将现场布置的部分立场控制器震碎，那火柱几乎覆盖了整片竞技场，就要冲出场外，火柱底端于地狱窜出的不灭之炎直上云霄，到达传说中天使和圣人生活的地方，就连黑幻石都支撑不住崩解破裂。而露娜却裹挟着月元素从火柱中央飞出，挥舞着魔剑杀到阿尔斯泰的身前。
“[破魁]。”
她轻盈的一个拔刀斩，被阿尔斯泰用剑身格挡住，却没曾想，看似轻盈的一刀，已然划破了空间。
爆鸣声响彻了整个玊京，而这一刀收鞘后，在夜空留下了一个数千米长的口子，而后空间破碎的能量爆发开来，几乎所有玊京人在紧急措施启动后都经历了耳鸣，那耀眼的光芒将所有立场装置全部破坏，产生的震动就连古戈尔桥都能明显感应到。
阿尔斯泰已经受了伤。
“......将军，这样下去你会受伤。”
“露娜，你若是能将剑抵在老夫我的脖子边，就算你赢，事到如今还管什么伤不伤呢......
舞台已经给你搭建好了，可别让你的‘观众’失望，孩子！”
“......我知道了。”
她驱使着光翼逼近，将尼古拉斯传授给她的所有技艺都融会贯通，她从未感觉手中的剑柄如此轻盈，摆脱了过往，只专注于当下，这样的纯粹使她安心。
手中魔剑泛着美丽的光芒，流转着纯净的光束，露娜以一种舞蹈般优雅的姿态挥舞着魔剑，剑尖在肉眼无法捕捉的刹那，划出一道道复杂而精妙的轨迹，像是编织一张无形的网，试图将阿尔斯泰困于其中。阿尔斯泰目光如炬，直视前方，挥舞着大剑，每一次挥动都将火元素于空气和月元素触碰，空气因此而裂开，发出呼呼的响声，碰撞又将四周的建筑都震碎，每一击都充满了爆发力和野性的原始力量，呈现着粗放又精湛的剑技。
光翼与火焰相互交织，剑身与火影相互追逐。
无需言语上的交流，只是透过对方的眼眸，便可知悉心意。露娜从阿尔斯泰眼中，读出了对后辈发自内心的欣慰和释然，而阿尔斯泰则是从露娜的眼中，看见了对幸福的渴望和对珍视之人的思念。这场战斗的目的已经达到，露娜觉得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她用一次劈砍的反作用力结合光翼带着自己飞上月空，双手握持住魔剑，在脚下生成了数个形状不同，分布均匀的法阵，那天空中闪耀的星星在露娜的吸引之下汇聚到手心，而身后的光翼完全展开，发出比肩虚假之天月亮的光芒。
“[天坠]。”
那些星辰就要化作无数真正的天星坠落地面，祝融方面检测到足以毁灭城市的能量，拉响了警报。关键时刻，阿尔斯泰驱使着火元素冲上天空，挥舞着魔剑刺向露娜的身体。
却被她以魔剑架在脖颈。
魔法阵随即消失，露娜收回了那难以置信的能量，瞳孔颤动着望向阿尔斯泰。
“将军......”
“恭喜你，露娜，是你赢了。”
“嗯......是呀。”
露娜带着颤音，满脸笑容，眼角的泪珠不停打转。天幕化作碎片渐渐瓦解消散，警报声被解除，阿尔斯泰抬起头，望向那逐渐褪去的月色，望向那缓缓现身的蓝天。
“也祝贺你，先前泼洒出，散满桌上的筹码，如今都回到你手中......辛苦了。”
【九】
“忒提亚，发表一下感言吧，作为历史的见证者。”
忒提亚并未理会迪玛利亚的话语，反倒是望向走出场外的尼古拉斯。
“发表一下感想吧，将军。”
尼古拉斯背对着二人，语气平淡地说着。
“......忒提亚，今晚，我可以陪你破例喝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