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理论分析
契约农业作为一种制度安排，能够在维持农户作为农业生产的基本主体的同时，发挥龙头企业优势带动农户进行农产品的加工、销售，并带领农户进入市场，提高农业效益和农民收入，解决“小农户、大市场”的矛盾（周立群、曹利群，2001）。图3—2为基于契约服务的农户要素投入的分析框架。
图3—2 基于契约服务的农户要素投入的分析框架
农户参与契约农业生产后能够获得契约组织提供的产前农产品生产资料、产中农产品生产技术培训及技术指导、农产品产后销售渠道等服务，提高了农户原有的资源禀赋。
首先，农户参与契约农业后，签约企业为农户提供生产资料购买服务。一方面，有利于降低农民的信贷约束，农户借助契约企业在资金方面的优势，进行生产投入。另一方面，契约组织农产品生产资料提供服务降低了农户自行寻找优质生产资料的搜寻成本。
其次，农户参与契约农业后，签约企业为农户提供技术指导及技术培训服务。农户借助契约企业在技术方面的优势，提高生产技术水平，契约企业为农户提供技术指导服务和技术培训服务，降低了农户在生产过程中技术使用的风险，提高农户管理能力，使农户在一定程度上掌握新技术，更加容易接收新的生产技术，提升农户原有资源禀赋的管理水平和采用新技术并高效转化新技术的能力，进而改善农户要素投入。
最后，农户参与契约农业后，签约企业为农户提供定价收购服务。定价收购服务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农产品的销售价格，能够降低农户面临的市场风险。农户在一个稳定的收入体制下，有激励采用先进的技术提高产量进而提高收入。
从现阶段来看，农技推广机构提供的农业技术支持更大程度上是为了完成上级政府的相关任务，难以有效契合农民的农业技术需求，使得其效率有所下降（胡瑞法等，2004）。而通过参与契约农业生产可以促使农户获得规模化、专业化服务提高自身资源禀赋并强化获得利益的能力，并且契约企业为农户提供上述服务优势，能显著提高农户技术水平。
许多研究发现，农户的风险偏好存在异质性（Isik et al.，2003；Bradford，2015）。风险偏好对技术采用的影响机制已经较为成熟。学界普遍认为，采用农业技术是有风险的，因此，风险偏好是农户技术采用决策过程中一个重要因素，忽略风险偏好可能导致遗漏变量问题（Feder et al.，1985；Liu，2013）。在信息不完全的情况下，较强的风险规避特征，会限制农户技术采用和资金投入（Binswanger，1980；Lence，2009）。而契约农业小农户的风险规避有效工具，当风险冲击发生时，契约可以有效地保护小农户利益，风险厌恶程度更高的农户更愿意参与契约农业（Knoeber et al.，1995；Johnson，1994）。并且契约农业可以促进新技术采用，原因在于，签约企业能够给农户提供生产资料赊账服务、信贷抵押服务等，以此帮助农户降低信贷约束，从而促进投资与技术采用（Key，2013）。可见，契约农业应可以引导风险厌恶型农户采用新技术（具体影响机制如图3—3所示）。
图3—3 契约参与对农户技术采用行为的影响机制
根据上述分析，考虑到农户自身的异质性，不同风险偏好类型农户对于农业技术可能会持有完全不同的态度。由于不同偏好类型农户面对风险做出的决策不同，相对于风险厌恶型农户，在没有农业生产经营组织时，风险爱好型农户技术采用程度更高。风险爱好型农户技术采用程度的初始值高于风险厌恶型农户，风险爱好型农户针对组织形式变化时调整技术采用行为空间较小。由于参与农业生产经营组织能降低农户面临的生产风险和销售风险，并为农户提供技术指导服务、技术培训服务，从而降低技术使用风险。相对于风险爱好型农户，风险厌恶型农户在信息不确定的情况下，往往抱着观望的心态，往往倾向于不采用新技术。在有了契约组织的帮助下，能大大降低农户的生产风险、销售风险、技术风险，风险厌恶型技术调整的空间更大。因此，对于风险爱好型农户针对组织形式变化时的技术采用行为改变越小，也就是说契约农业对风险厌恶型农户提高技术水平影响更大。
图3—4 契约参与对不同风险偏好类型农户技术采用行为的影响机制
然而，契约理论大体可以分为完全契约和不完全契约，标准的契约理论是完全的，但现实中的契约是不完全的（杨瑞龙、聂辉华，2006），导致形成不同的契约安排。不完全契约理论指出，契约不完全会导致投资无效率（Acemoglu et al.，2007）。不同契约安排对农户技术采用行为影响不同，一般的契约安排有两类：“激励机制”和“约束条件”，本书考察的“激励机制”包括：补贴类的“激励机制”（用技术补贴衡量）和非补贴类的“激励机制”（用技术指导次数衡量），“约束条件”包括：保证金类的“约束条件”（用保证金衡量）和非保证金类的“约束条件”（用技术要求、契约期限衡量）。不同契约安排背后的“约束条件”和“激励机制”不同，农户面临的生产约束也会产生差异。
第一，补贴类的“激励机制”主要用技术补贴衡量，技术补贴主要是农户在技术投入时，有些企业对于采用某项技术的农户给予一定比例的补贴（补贴有条件限制：农户必须跟公司签约数年后该技术投入设备归农户所有，若违约，则该技术设备归契约企业所有）。企业为签约养殖户提供技术补贴相当于给农户额外收益，能够缓解农户面临的信贷约束，降低农户技术投入成本，进而促进农户选择更好的技术。补贴比例越高，农户资金约束越低，越能促进农户技术投入（Ferguson，2016）。
第二，非补贴类的“激励机制”主要用技术指导次数衡量，技术指导次数是指签约企业技术指导员入户指导农户生产的次数，技术员入户指导次数越多，说明农户与专业技术人员接触越多，能够帮助农户掌握新技术专业知识，提高技术使用效率。如果农户能够获得足够的技术指导，农户对技术了解程度越深刻，越容易掌握技术使用知识（蔡金阳、胡瑞法等，2012）。
第三，保证金类的“约束条件”用农户向签约企业缴纳保证金金额衡量。保证金是指在农户参与契约农业开始，契约企业要求农户预付一定数量的“保证金”，用来抑制农户把农产品转卖给市场的机会主义行为，解除契约时可以取出保证金总额。现实中龙头企业与农户签订契约，农户在接收龙头企业提供的生产资料前，需要向签约企业缴纳一定数量的保证金。保证金属于农户为履行合约的专用性投资（万俊毅等，2010）。专用性投资能够创造交易双方的关系价值，增进双方的了解和信任，有利于关系稳定。农户预付保证金制度是农户向龙头农业企业谋求长期合作做出的实质性承诺，有利于维系长期交易关系。保证金缴纳额度越高，说明农户为保证合约履行的专用性投资越多，契约关系越稳定，农户越倾向于采用新技术。
第四，非保证金类的“约束条件”主要用契约期限与技术要求衡量。契约期限指的是农户与企业签订单份合同的期限，基于重复博弈的长期契约[1]往往比一次交易的短期契约更稳定。并且契约理论认为，契约期限会影响农户生产行为。Klein 等（1978）、Grout等（1984）指出，短期契约会导致技术投资激励不足。首先，契约制度主要是通过签订合同，规范不同主体之间的行为准则。合同签订包括交货的数量和交货日期，一旦农户与契约企业签订长期契约，表明农户在该行业从事生产的时间越长，那么农户就有激励投资新技术。其次，契约企业为了节约交易成本更愿意对长期签约农户提供更多的技术培训和技术指导，促进长期签约农户采用新技术。再次，养殖技术往往具有专用性资产属性，下游企业为了保障契约稳定性，往往通过技术补贴等方式诱致长期签约农户增加这类专用性投资。技术要求是指契约企业是否对农户新技术提出要求，新技术投入往往具有专用资产属性，有些企业为了保障契约稳定性和提高效率，往往通过技术要求等方式要求农户增加这类专用性投资，以套牢签约农户。若契约企业对农户新技术有要求，则会促进农户技术采用。
另外，不同属性技术的收益水平、技术风险及对资源的依赖程度具有显著差异，这是导致农户采用决策差异的主要原因。由于契约农业为农户提供不同的契约安排，具体的合约安排对不同风险类型、收益水平的技术要求不同，导致契约农业对农户不同属性技术采用行为的影响具有异质性。因此，本书将区分不同属性技术，分析契约农业对农户采用不同属性技术的行为所存在的差异以及影响农户技术采用行为取向的因素，并揭示形成这种差异的内在原因。本书将选择资本密集型技术、安全生产型技术、环境友好型技术作为主要研究对象，这些技术提高肉鸡饲料转化率，同时也能大幅提高肉鸡成活率（辛翔飞等，2013），降低养殖生产成本。但是这三类技术特征不同，且契约企业对每项技术推广方式与力度不一样，所以导致农户技术采用行为的差异。
对于资本密集型技术指生产中需要资金投入较多的技术，有资金占用较多、投资回收周期较长的特点，本书的资本密集型技术主要是指肉鸡养殖过程涉及的加温技术、自动喂养技术、通风技术、消毒技术四类。该类技术可以多期使用、无外部性，签约企业鼓励不强制，且农户独立可获得，可以节约劳动。
对于安全生产型技术主要是指通过科学的饲养技术和安全高效的饲养方法，不用违禁药物，排除可控的养殖隐患和危害，进一步提高肉鸡产品品质和养殖收益。本书的安全生产型技术用是否采用违禁药物表示，0 表示用了违禁药物（具体为哇恶琳类的喹乙醇、抗病毒类的吗琳呱和利巴韦林）。该类技术单期使用、有外部性；签约企业要求并实施监督；农户独立可获得；安全生产型技术可以提高产品质量。
图3—5 不同契约安排对农户技术采用行为的影响机制
对于环境友好型技术是指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及改善生态环境为目标的技术，有利于保护环境的技术。本书环境友好型技术指的是是否实施安全废弃物处理，具体表现为废弃物（饲料袋子、兽药疫苗包装物）、病死鸡、粪便的处理方式是否安全。该类技术属于单期使用、有外部性；签约企业鼓励但不强制；农户独立可获得；环境友好型技术可以改善生态环境。
由于签约企业为了提高产品质量进一步提高企业竞争力，对农户安全生产型技术采用有要求并实施监督，对资本密集型技术、环境友好型技术实施“激励机制”鼓励农户采用。对于环境友好型技术，在社会环境约束下，签约企业为了声誉机制，会对农户环境友好型技术采用行为进行控制，并通过培训及宣传等方式引导和促进农户采用环境友好型技术。由于该类技术不能提高企业效率，企业不会为该类技术提供补贴，可见，非补贴类的“激励机制”可以促进农户采用该类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