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松玉恋（四）
“……不过是个叛贼之子，靠着魅惑公主得以活命，怎比得上二公子分毫？”
萧锦玉转入复廊便听见这句话，秀眉微蹙，透过漏窗看向院中。
满院银霜让人分不清是落花还是飞雪，梅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两人。
“那是谁？”
橙衣看了看树下的两人。
“回公主，白衣的是左相二公子，红衣的是礼部尚书养子。”
嫌恶地收回视线，萧锦玉冷道：“不是白就是红，晦气！”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提醒……”
余光扫见远处梅树下的一抹白衣，萧锦玉眯了眯眼，随即语带笑意，温柔似水。
“你亲自去，顺便……那位二公子不是擅弹琴吗？本宫也想听听，他那比得上天下第一的琴音。”
“是”
那日起，玉蘅殿内夜夜传出歌舞声，半月后，左相二公子和礼部尚书之子失宠了。
听说一个是因为弹的琴五音不全，没以前好听被公主嫌弃了；另一个是嗓子坏了，唱歌难听惹怒公主被扔回去了。
—
“听说姑苏冬日也有梅花？”
萧锦玉抬手将一枝红梅压下，凑在鼻尖轻嗅，淡淡的花香混着丝丝缕缕的雪气，冷香扑鼻，幽幽沁入骨血。
“是有，要是再晚几月，就能见到了。”
姚松延也抬手压下一枝红梅，点点红痕缀在深色的枝条上，落在茫茫白雪中，是另一种惊艳绝色。
姚松延以前总觉得阿眠身上有一股冷香，却不知原是北山雪地的梅香。
一声轻响将姚松延的思绪拉回，姚松延闻声看去。
萧锦玉折下一枝红梅，拿在手中掂了掂，然后以梅枝为剑舞了起来。
并不十分刚硬的梅枝在她手中却像一把真正的利剑，翩若惊鸿，所指之处薄雪飞扬，梅枝离树。
萧锦玉收“剑”时怀中已捧满梅枝，她将怀中的梅枝与手中的梅枝一并塞给姚松延。
“北山行宫的红梅终年不败，松延想什么时候看就能什么时候看。”
姚松延看着满怀的红梅，笑了笑，并未作答。
—
“姚公子似乎很喜欢梅花？”
见姚松延每日亲自侍弄着瓶中的红梅，蓝衣不禁问道。
似是想到什么，姚松延笑了笑，温声道：“是挺喜欢。”
蓝衣看着已经有点焉了的红梅，提意，
“公主吩咐过，后山的梅花姚公子想看便可以去看。瓶中的梅花快枯萎了，不若去后山重新折些吧？”
姚松延轻笑着摇了摇头，随手翻开一本书，在窗前坐下。
“想时便能见到固然令人心喜，但世间总是求不得的最令人痴迷。”
“姚公子说的也有道理。”蓝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想到，
“不过公主大抵是不会认同的。”
“想来也是，她应该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蓝衣闻言跟拨浪鼓似的摇头，摇完反应过来姚松延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忙道，
“那倒不是。公主说，就算她是公主，也不是想要什么都有，总有些还是缘分不够，那样的就可以算了，世间……”
“世间之物皆有替代，何必自寻烦恼。”
“公主……”
蓝衣听见这声音连忙转身行礼。
“下去吧。”
“是。”蓝衣弯腰盯着地面讪讪退下。
“殿下认为世间之物皆有替代？”姚松延垂眸看着瓶中的红梅。
“难道不是？”
“也对……”
—8—
“公主，陛下宣您和姚公子即刻进宫，说是为您贺生辰。”
绿衣说这话时一脸莫名其妙。
“哦？”
萧锦玉抬手示意白竹退下，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将紫竹刚插上的白玉凤簪取下，挑了支赤金凤簪戴上。
“走吧。”
—
“深居行宫，所知甚少？好你个萧锦玉，竟敢在朕面前耍花招！”
萧锦钺说得咬牙切齿，看着眼前保持福身姿势的萧锦玉，心中怒火愈烧愈旺，最后直接一脚踹在萧锦玉身上。
萧锦玉被这一脚踹出了两米远，猛地砸在地上，嘴角溢出鲜红血丝，赤金凤簪从发间滑落摔在地上。
萧锦钺的注意力被吸引，死死盯着那枚赤金凤簪，不知是想起什么，眼神越发阴鸷。
良久，萧锦钺再次看向萧锦玉，神情显出一丝癫狂。
“好妹妹，昨日是你十八岁生辰，皇兄送的礼物可还喜欢？”
萧锦玉慢慢支起身，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她亦看着那枚赤金凤簪，藏在袖中的手攥得骨节发白，精致的长指甲镶进了掌心。
“多谢皇兄赐礼，臣妹……刻骨难忘。”
—
萧锦玉收拾好重新走出大殿时，姚松延还是原来的姿势站在殿阶下，纷纷扬扬的细雪落了他满头满肩，他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殿门，见她出来便弯了眉眼。
萧锦玉满身的冷与疼就在那一刻尽数消散。
“走吧。”
萧锦玉冷着脸与姚松延擦肩而过，淡声说道。
姚松延也并不多问，只是跟在萧锦玉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经过御花园时，一个“雪人”突然冲出来，与萧锦玉撞了个满怀。
萧锦玉被撞到伤处，当即踉跄着向后倒去，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姚松延扶住萧锦玉，见状眉头紧蹙，焦急地看向萧锦玉，欲为她把脉。
萧锦玉站稳后拂开姚松延的手，冷冷地看向“雪人”，声音暗含杀意。
“你是哪个宫的，如此没规矩。”
“雪人”才到萧锦玉腰前，被白衣狐裘裹得严严实实的，露在外面的皮肤也白得发光。
“雪人”闻言也不惧，抬头看着萧锦玉，声音脆生生的。
“我叫萧霁鸿，是碧芜殿的，你是萧锦玉吗？”
萧锦玉一时失笑，似心情很好地勾起嘴角，语气却阴森森的。
“原来是三皇叔家没人要的小孙子，胆子倒是不小，敢直呼本宫名讳。”
胆子不小的萧霁鸿歪头看了看萧锦玉，留下句“阿央姑姑想见你”就跑了。
姚松延见萧锦玉盯着萧霁鸿消失的地方愣神，猜测萧霁鸿口中的“阿央姑姑”大概与她关系很好，于是温声道：“殿下若是想去……”
萧锦玉闻声收回目光，打断姚松延。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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