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楚总

董嘉瑜跟在楚总后面，刚站到孔方兴的位子旁边，孔方兴就对楚树田和自己翻了个白眼，怼楚树田道：“改个稿子而已，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几个人一起站在这里改，工作效果很低的。改稿是文案的事，对于设计来说，文字就是个图形。你们俩一起改吧，把要改的地方截个图，在word里整理好之后，直接发给我就行了。”

孔方兴对待楚树田还有自己的态度，与刚才对待赵鹏程的态度，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董嘉瑜略有些吃惊地看看楚树田，发现楚树田也正用同样的眼神在看自己，于是赶紧救场：“这样说倒也对，走吧，在我的电脑上改就好。”

因为无缘无故被孔方兴怼，董嘉瑜心中略有不快地回到自己的位子，表面上只不动声色，没有悲喜。

她甚至觉得，自己和孔方兴平级，被怼了也还好。倒是楚树田，明明比孔方兴职位高，还要被孔方兴“欺负”，心中不免为他鸣不平。

不过，看起来楚树田好像并不以为意，仍然是每说完一句话，都嘿嘿嘿嘿地笑两声。

董嘉瑜每次见到一个新的面孔，都会有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她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要大爱，无论什么样的人都要爱，但常常说服不了自己。她习惯于把人分成两类：一类是喜欢的、可以交流的；一类是不喜欢的、要离得远远的。

在她直觉的分类中，楚树田是前者。她欣赏他脸上与世无争的表情，他眼神中的善意，甚至憨厚的笑。

董嘉瑜回到自己的位置后，刻意在坐下之前，先帮楚树田将旁边桌子底的椅子拉出来：“楚总，坐！”

她想对楚树田加倍的尊重，以便把孔方兴没有给到的尊重空洞填补好。

“我们需要改什么？楚总您说。”楚树田坐下之后，董嘉瑜隐隐约约闻到了一点汗腥味儿，但她觉得这也没什么，无非是文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我还在休假的时候，蔡董就跟我说了我们的产品被投诉的这个事儿，”楚树田说，“所以今天早上一来，我就和法务林总对过了，要改的东西还是挺多的，挺多的产品都存在违规现象，但是不急，我们一样一样来。”

“这样，你先打开免洗清洁液的详情页……这里，”楚树田将脸凑近屏幕，“抑菌率99%，要改成抑微生物率99%……”

“这，这看起来会很奇怪吧？消费者只能明白什么是抑菌率，怕是很难明白什么是抑制微生物率吧？还有，为什么别人可以提‘抑菌率’，我们的产品却不可以？”

董嘉瑜快言快语地说完后有点儿后悔，难道把宗景熙教的“谨言慎行”给忘了？楚树田毕竟也是“总”，他说让怎么改，自己怎么改就行了，干嘛要多嘴？

做了那么久的文案，董嘉瑜最明白文案就是给消费者看的，就是要通俗易懂。消费者看不懂的那不叫文案，叫专业论文。抑制微生物率，多么奇怪的搭配，完全违反常理。

不过她也明白，为了不违反广告法，广告文案甚至可以拥有另一种“语法”。比如大家都把“最好”写成“至好”，给您最好的体验，就变成了给您至好的体验，这样的广告语比比皆是，大家早已见怪不怪。

“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凡是有“消字号”的产品，都可以提消毒啊、杀菌啊这些功能。因为我们的产品没有拿到消字号，所以才不可以提这些字眼，这与法律规定有关。”楚树田不仅没有怪董嘉瑜，反而认真地给她讲解起来。

“那我们公司为什么不去拿消字号呢？是我们的产品不合格吗？”

“不是，”楚树田摇头“，因为拿消字号涉及到很多很多，不仅要看我们的产品，还要考察我们的生产设备、厂地等等符不符合卫生标准。就我们现有的条件来说，没有几百万花出去，消字号是拿不下来的。”

“就算是这样，那我们公司制造以及销售三无产品，也不太好吧？”董嘉瑜压低声音道，把宗景熙对她叮咛的“不要对任何人说公司产品不好”抛到了一边。她兀自觉得，这个“任何人”里可以不包括楚树田，他值得她信赖。

“我们的产品都是有检测报告的哇，我们免洗清洁液的抑菌率的确可以做到99%以上，这些都有权威机构的检测报告可以证明。只是说，我们没有拿到官方的‘消字号’的证书而已。”

楚树田也压低声音道，“我们这一系列四款产品中，只有这一个产品需要用到消字号，其他的产品都用不到。所以蔡董就觉得，为了这一个产品，不值得花这么多钱去拿消字号，宁愿把这个产品砍掉不做。”

“哦，这样，那产品都不做了，干嘛还改详情页？”

“理论上来说是不需要改了，但我们不是还有大量库存吗？库存也要清掉的。所以我们就打个插边球，把抑菌率改成抑制微生物率，不违法就完事了。这只是权宜之计，过渡一下，你不用太纠结。”

“哦，原来是这样。”楚树田几句话，就让董嘉瑜恍然大悟。向谢云锦请教什么问题，他回答得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好像总在藏着掖着，生怕董嘉瑜从他身上学到什么。

这场关于工作的对话，董嘉瑜只觉得酣畅淋漓：”楚总，感觉您对我们的产品懂得特别多，以后我有什么问题都向您请教，好吗？”

“你想啊，我来这里已经一年多了，从这些产品开发时候，我就在这里，所以产品知识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请教不敢当，反正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就好。”……

董嘉瑜和楚树田一边聊一边修改，一眨眼就到了下班时间。

楚树田刚一走开，薛玉丹就凑过来说：“啧啧啧，怎么样瑜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董嘉瑜被问得一脸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