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纸休书,分道扬镳
“还是芷儿懂事,不愧是我亲手带大的丫头,你是个懂事的好儿媳啊,少爷有你做贤内助,我就放心了。”林婉儿望着吴芷,心悦诚服,又转向柳如烟,脸色严肃:“如烟,虽然你是正室,但是你以后还真的要向芷儿学习,你看看芷儿,通情达理,秀外惠中,顾全大局,张驰有度,这才是大家闺秀应该有的样子。虽然你嫁进蓝府以前的确是个有家教的好姑娘,但你去年患上恶疾,已大不如前,希望你自己平常多加修炼,尽快做回以前那个柳小姐。历朝历代,咱们蓝家以家教严谨而立世,没有良好的家教,没有一定的修养,在偌大的蓝府是很难立足的,蓝家也是很难传承下去的。所以希望你以后,多跟芷儿呆在一块,有她的言传身教,相信你的行为可以得到改善和收敛。如烟,我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柳如烟一出口,满座皆惊,正在大口啃肉的蓝恩佑差点咽住,但他还是故作镇定,懒得理睬他人。
“你怎么还不明白呀?我已经说得很透彻了,咱们蓝家三代单传,急需添砖加瓦。眼下你们两位新婚少夫人要及时怀上麟儿才对啊,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我听说,你跟蓝恩佑竟然做起了挂名夫妻,此乃闺房大忌,如果你们不将这夫妻之事坐实了,恐怕对不起蓝家的列祖列宗啊……再说了,你是蓝恩佑费了九虎二牛之力才娶进门的人啊,我可不允许我们府上出现沐猴而冠的人……”
蓝恩佑赶紧端起碗拼命往嘴里送饭。
柳如烟将碗筷一搁,站起身来,对视林婉儿,义正言辞道:“娘,虽然你说得头头是道,也骂得微乎其妙,听起来也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起来又是良苦用心,差点将我这个笨猪头都弄得开窍了,但是,实际上你所说的这个大道理,连你自己都不愿意明白,你还一心一意指望我们明白。”她全然不顾蓝恩佑故意在那里咳嗽了几声。
“儿媳何出此言?”蓝天罡面有愠色。
“如果你考虑到三代单传人烟稀少这个问题,也特别看重这个问题,你根本早就付诸行动了,而不是等到今天让儿媳妇来帮你完成心愿!”柳如烟继续斩钉截铁地说。
“那是因为少爷苦苦爱恋你这个女人才等到今天的!如果不是因为等你,他十六岁足以娶妻了!”林婉儿不解其意,怪柳如烟不识好歹。
“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柳如烟对视林婉儿。
“我?”林婉儿大惊,举座皆惊,连一边的仆人都有愠色,在斜视她。
柳如烟对所有人的骚动视若无睹,继续说:“我听我娘胎说你嫁给县令大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是二代单传,但是你出于私心,并没有同意大人纳妾,因此,大人到六十花甲之年,只有你一位夫人,膝下子嗣也只有蓝恩佑一个子嗣。在你年轻的时候也想为大人多添几个麟儿,无奈天意弄人,你一直怀不上,在此期间,你想尽千方百计阻断大人纳妾的所有可能性,算得上是机关算尽。直到你四十岁时,你老蚌生珠终于生下了蓝恩佑,他是你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你仍然害怕大人纳妾,在府上玩弄权术只手遮天,加上大人公务繁重积劳成疾,你终于成功袭断了夫人的位子,也保住了你的儿子是蓝家唯一继承人的权力。当蓝恩佑二十二岁时,你已经是六十二岁的高龄,大人已经六十五岁高龄,他油尽灯枯,彻底玩完。所以,你把蓝家繁洐子嗣的重任推到你的儿媳妇身上来了,因为你深深的明白,你的儿子的后代,永远都是你的嫡亲。我今天就想问个明白,娘,你自己都做不到与其他女人分享丈夫,你还要求我们来做,请问我们是棋子还是工具呢?你表面上大仁大义,实际上自私自利,你连你的儿子都算计,为何你不问问他自己,他是否愿意纳个三妻四妾,像头种猪一样周璇在几个女人之间为你父蓝家开枝散叶繁洐子嗣?”
蓝恩佑早已喷饭,呛得眼冒金星,一个劲地咳嗽着。不过他很诧异,一向口拙的人,此刻怎么会妙语连珠,莫非是开始恢复记忆了?一边的家仆表情难堪,笑也不是,怒也不是,避也不是。
“放肆!”蓝天罡一拍饭桌,把碗盘震得叮当响,“没教养的东西,口无遮拦指责长辈,实在是太狂妄了!看来你父母没有教你怎么做人!我蓝家一再容你、让你,你不但不知好歹,反而变本加厉,实在是枉费你娘的苦心!柳如烟,纵然你爹娘与蓝家交情颇深,但是蓝家也绝不会纵容你恃宠而骄!你根本不配做我蓝家的儿媳妇,蓝恩佑,我命令你马上休书一封,休了柳如烟。我蓝家容不下这等狂妄之徒,她娘一生也是牙尖嘴利,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她娘竟然会教出这种目无尊长的东西?实在是令本官刮目相看,这种东西就该回到她父母膝下,多受几年管教,变出个人样了,再拿来嫁人!”
“你们瞧瞧她娘都给她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教养的东西……她跟之前的柳如烟完全不一样了,她就是个乡野村妇……”林婉儿气得岔气,捂住胸口,陈婶慌忙帮她抚摸胸口,又一边急着安慰她:“夫人别气别气,这柳小姐不是带病在身吗?您何苦跟一个有病的人计较呢?看在她爹娘的份上,别放在心上啊……”
“想到她爹我更气!”蓝天罡吼道,“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吴芷的表情也是出乎意料,她本以为除掉柳如烟很难,没想到,柳如烟这个蠢货自乱阵脚,自己往刀口上撞,她强压内心的狂喜,啜饮茶水掩饰着情感。
蓝恩佑看见父母真的发火了,又听到“休书”二字,这才慌了神,“爹,息怒啊,其实如烟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心直口快,说话不经过大脑……陈婶说得对,她真的是病糊涂了,你们不要计较……”
“够了!就是因为你再三袒护再三纵容,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你敢再替她求情,我就请出家法,将你们二人杖责三十,一并逐出蓝府!”蓝天罡指着蓝天佑骂道。
“对不起,爹,娘,是儿子管教不周,忤逆了爹娘,请爹娘息怒,儿子马上代为管教。”蓝恩佑知道求情已经没用了,便拖起柳如烟,拖出堂屋,又拖出庭院,拖过走廊,拖进了惠兰苑,一路上柳如烟的嚷叫和怒骂引起了府上家奴投目和揣测。最后她被拖进东屋,他将房门“砰砰”两声关上了,转身时,眼里已有仇恨,甚至像刀锋一般附着杀气。
“我们经历千辛万苦才能走在一起,为什么你就这么不珍惜这份姻缘?你说我不一样了,我看你才是真的很不一样了,你完全变了!以前的柳如烟是何等的知书达理顾全大局,可是现在的你算什么?你连最基本的家教都丧失了!难道你娘亲真的没嘱咐你到了婆家该如何做人吗?你在我身上作出任何蠢事都可以,但是你不知道忤逆公婆是什么后果吗?他们会逐你出府的,这不是儿戏啊,你明白吗?”蓝恩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是啊,我娘没教我如何做人,还是你娘教导得好,教出一个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儿子!我娘跟你娘相比之下,实在是逊色多了!”柳如烟怒目而视。
“想不到你失踪才几天时间,口齿变得如此伶俐!真不知你跟什么样的角色相处过!”
柳如烟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故意傲骄道:“我跟这世上最英俊最有才最多情的公子相处过,近朱者赤,名师出高徒,怎么样,怕了吧?”
“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苟且之事,不知廉耻,还敢拿出来炫耀!”蓝恩佑将剑掷上案桌,发出刺耳的响声。
“没错,我就是这样让人失望,你休了我呀?你们蓝府没有一个人看我顺眼,你休了我,上合天意下顺民心!人家都说候门一入深如海,依我看,你这个小小的衙门比起候门,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不如回家种地养猪呢,起码我不用看人脸色吃饭做事,我心里踏实,如果你还有一点人性,你就该成全我,你就不该把我困死在这个鬼地方!”
“鬼地方?”他抓紧她的双肩,怒目圆睁:“你说这里是鬼地方?”
“没错,它就是鬼地方!”她用毅然决然的眼神对视他。
一丝丝泪水噙在他眼中,他强忍着不让它们涌出来,他用尽全身力气说:“你自寻死路,不识好歹,忤逆再三,我成全你!”
他取来笔墨,蘸墨挥毫:“女子柳如烟,性情顽劣屡教不改,为夫蓝恩佑遵循父命予以休之。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绝世俊才,永修盟好。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她早已经将包裹收拾好了,更是朱砂印泥侍候,蓝恩佑醮朱砂,将红色手印按上。她便伸手拿过休书,心里似乎石头落地,“我马上就出府,绝不逗留,恭喜你,终于没人横在你和她之间了,祝愿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还有早生贵子,早点让你蓝家幼稚盈室。”她言罢,拎包裹,欲行,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他的眼里全是忌恨、不解和伤痛……她看到他有眼泪打转,她口气释然:“事已至此,我不妨如实相告,我根本不是柳如烟,所以我永远做不了柳如烟,以前我虚荣心作祟,也想冒充这个柳如烟鱼跃龙门过上好日子,可惜,我始终做不了她,也享受不了你家的荣华富贵。你我,终于都解脱了。”她挣开他的手,决然离去。
“柳如烟,你如此无情,我恨你!你走了,永远都不要回来!我不会再找你了……也不会再求你了……”蓝恩佑伤心欲绝地咆哮着,两行泪滑落下来。
他魂不守舍出了东屋,心里空荡荡,刚到院子里,碰上了满面春风的吴芷归来。吴芷今日精心打扮过,细视之下分外妖娆。“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娘没事吧?”蓝恩佑说。
“你放心,娘已无大碍,适才奴家碰见了姐姐,莫非姐姐是要出府?你为何不拦住她,为何不去爹娘面前为她求情呢?”吴芷故作心急。
“随她去,不要提她!”蓝恩佑吼了一声。
“恩佑哥,你别生气了,其实姐姐这人心地不坏,只是少些教养罢了,还请夫君不要忧虑,她这是回娘家暂住吧?过几日爹娘消气了,你将她接回来便是了。”吴芷试探性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