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济南孙太守擢宪副序

《易》曰：“介于石不终日。”此士轨也，左验在不变塞者。夫士当丘壑，茹孽枕石，高夷、由而薄平津，此其介石易。立朝垂组，情伪丛攻，一抵牾辄丛方就圆，上者屈志，下者丧真，曰：“彼槁项者，硁硁弗当也。”此其介石难。圣人曰：“强哉矫。”难其不变也。

公玉质幼彰，金英夙振，风轨德音，天下莫不闻。不知者谓公方洁，比之冰鉴；知者谓公方体而圆用，洁己而宽人；不知公显晦一辄，品在茹孽枕石时矣。公初列西台，闭影不交外物，读书之暇，与二三君子质难德业，尚晤千古，都人士雅重之。出守龙川，春熙霜凌者八越月，以议正忤当事意，竟拂衣去，惠人至今诵公直直如朱丝矣。归煮江茗，怡然寿亲，滋意钓啸，若将终身。顷所忤当事者啧有击言。人谓当事者：“曩日第是孙大夫，乌有败乃公事者。”会济南青齐重郡，铨臣难其人，度非公无与当济上者，乃夺公苍岩云林，而起之玉函、鹊华间。

公授事如治家然，晓栉而暮不倦，披答则挥毫霹雳，持守则渭水三钱。杏花菖叶，耕获不愆，稷已成，秀童践义。廨无顽黠之吏，市少傲僻之民。日用泊如，清约有如寒士。苟规于理，屹若泰华，不可移也。居未期年，泺川、景阳之野，含哺而歌来暮矣。未几，述职阙下，计龙川、剑浦、济北俸，仅仅二岁耳。天子知其名，擢臬宪，驻节沂水上。

于时天子深居，铨臣往往循资望，具疏例迁，多不报，而客滞长安候补累岁月者冠盖相望。独公先例而命独下，兹固一时圣明特宠，而公之格君承眷亦不偶也。彼欲速者李锥、郭尖，森与槐柳齐，徒尔拙劳，令人齿冷，乃佩紫怀黄，竟及于侃侃不变之君子。则欲富贵者，何利而就圆？使人与名两失之，为天下笑也。沂西连邹鲁，南通淮海，北达青齐，地多陿砨，风气劲急。刁黠者持吏短长，藏匿侦事主名，而张威矿冶鼓铸之奸，时时啸聚，非公不能重压而折其气。况沂，洙、泗之遗，而周、孔之泽也，士廉而朴，民质而俭，贱贾尚农，尊儒慕学。孔子曰：“鲁道衰，洙泗之间龂龂如也。”盖不能忘情焉。今欲一变至道，非知刚柔微彰如公之矫然强者，孰能移易之？虽然，沂不能私公也。天子方简在公，虚席蕊珠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