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1▄
废帝刘子业任命建安王刘休仁为雍州刺史,湘东王刘彧为南豫州刺史,但都留在建康不准到任。任命司徒、扬州刺史豫章王刘子尚兼任尚书令,任命始兴公沈庆之担任侍中、太尉,沈庆之坚决辞让不接受,于是召回青、冀二州刺史王玄谟担任领军将军。
新安王刘子鸾由于受到宋世祖刘骏的宠爱,刘子业因此满怀怨恨,派遣使者去赐给刘子鸾自杀,又杀死刘子鸾的同母弟弟南海王刘子师及其同母妹妹,挖开殷贵妃的坟墓,又想挖开景宁陵,太史认为这样对皇帝不利,这才没有挖。
当初、金紫光禄大夫谢庄为殷贵妃写了一篇悼念诔文,其中有一句赞助法度于尧母门中。刘子业认为这种说法是谢庄把殷贵妃比拟为西汉武帝的钩弋夫人,因此想杀死谢庄,有人对刘子业说:“死对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一下子死去,这点痛苦不足以折磨人。谢庄生长在富贵家庭,现在应把他打入尚方署罚作奴隶,让他知道天下苦楚的厉害,然后再把他杀掉也不算晚。”
徐州刺史义阳王刘昶,一向受到世祖孝武帝刘骏的厌恶,民间常常传言刘昶要谋反。这一年谣言更加厉害,刘子业常对身边的人说:“我登上帝位以来,还不曾实行过戒严真是让我心中不快。”
这时,刘昶派典签蘧法生带着奏书来建康,要求入京朝见,刘子业对蘧法生说:“义阳王与太宰刘义恭一同谋反,我正想除掉他,现在他要求回京,当然很好!”
又对蘧法生诘问:“义阳王谋反,为什么你不报告?”
蘧法生害怕,连忙逃回彭城,刘子业就借此事端发兵,下诏宣布讨伐义阳王刘昶,把建康城内外实行戒严。刘子业亲自带领军队渡过长江,命沈庆之统率各路部队作为前锋。蘧法生到了彭城,刘超就聚集部队进行反叛,向统战区内各个州郡发布檄文,但各郡都不接受刘昶的檄命,并杀死了刘昶的使者,而刘昶手下的将领官佐也都心怀鬼胎。
刘昶知道此时不能成功,于是抛弃母亲、正妻室,携带着爱妾,连夜与几十个骑兵打开北门投奔了魏国。刘昶颇为涉猎学术,又能写文章,因此魏国人重视他,让他与魏国公主结婚,封为侍中、征南将军、驸马都尉,赐给他丹杨王的爵位。
吏部尚书袁颛,开始时受到刘子业的宠爱信任,不久由于不合刘子业的旨意,待遇顿时衰退了。刘子业让有关部门上奏弹劾袁颛的罪过,让他用平民的身份兼任官职,袁颛害怕了,托辞要求调出京城,刘子业就任命袁颛为都督雍州、梁州诸军事、雍州刺史,袁颛的舅舅蔡宗对袁颛说:“襄阳方面的星象险恶,你怎可前往?”
袁颛说:“白刃交错在面前,就不能再中流箭了。这次出行,只愿能够活着逃出虎口罢了。而且天上的事离人间太远,哪里必定都是灵验的?”
当时,临海王刘子顼为都督荆州、湘州等八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朝廷任命蔡兴宗去当刘子顼的长史和南郡太守,并代行临海王府和荆州事务,蔡兴宗推辞不干,袁颛劝告蔡兴宗说:“朝廷的形式是人们有目共睹的,在朝内的大臣朝不保夕,舅舅这次出外担任陕西方面的官职,当八个州的行事,袁颛我在襄阳、沔水一带,地势有利兵力强大,离江陵不过咫尺,水陆通畅。假如朝廷内部发生事变,我们可以一起建立像齐恒公、晋文公一样的大业,难道不比受凶狂暴君的挟制,面对不能预料到灾祸好吗?现在有机会却不离开,以后再想请求出去,怎么可能的事呢?”
蔡兴宗说:“我是寒门出生逐步提升起来的,与皇帝十分疏远,不应该有灾祸。皇宫朝廷内外,人们不能自保,也应会有变化的。如果京城内部的灾难得到消除,那么外面的行动未必就可以成功。你想在外地求得保全,我则想在京都中免去灾祸,你我各行其志,不也很好吗?”
不久刘子业又任命蔡兴宗为吏部尚书,解除了建康内外的戒严,然后从白下渡过长江到达瓜步。袁颛于是匆匆上路,还担心刘子业派人来追杀,走到寻阳才高兴地说:“现在总算免除灾祸了。”
邓琬是晋安王刘子勋的镇军长史、寻阳内史,代行江州刺史事。袁颛与他亲近得超乎正常,每逢清闲的日子,二人一定是日夜地在一起。袁颛和邓琬在人才和籍贯上本来都不相同,看到他们这样亲热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心怀鬼胎了。
刘子业的舅舅东阳太守王藻,娶了世祖孝武帝刘骏的女儿临川长公主为妻,公主妬忌,向刘子业说王藻的坏话,王藻因此被捕入狱而死。会稽太守孔灵符所到之处都有良好的政绩,由于冒犯了刘子业的亲信,亲信向刘子业说孔灵符的坏话,刘子业派遣使者鞭打孔灵符至死,并且还杀了孔灵符的两个儿子。
宁朔将军何迈是何瑀的儿子,娶了刘子业的姑姑新蔡长公主为妻,刘子业把公主迎进后宫,称为谢贵嫔,对外欺骗说公主死了,于是杀死一个宫女送到何迈家中进行殡葬丧礼,而刘子业拜谢贵嫔为夫人,赐给鸾车龙旗,进出都要净街戒严。
何迈是刘宋时期的武将,本来也是风光无限,娶的是当时刘宋的公主,他也就成为了大名鼎鼎的驸马,本应与漂亮的公主共享这人间的繁华,做一些快乐的事情,甚至也可以夫唱妇随游走于天下的青山绿水之间,更可以用自己的富贵去接济一些天下的贫民。
但是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刘宋王朝风云变幻,人们很不幸地遇到了一个非常暴虐的君主,甚至是心理极不正常的君主,一个毫无伦理道德的废帝。刘子业是孝武帝的长子,孝武帝在位时也常常训斥他,可惜没有教育好就匆匆离世了,孝武帝去世他也毫无哀容。
到了诛杀辅政大臣以后,就更无忌惮之心,每天都在不断地杀人,他将自己的叔父们圈禁起来,极尽侮辱,刘彧因为长得胖,就被他称为猪王,还被困在笼子里每天喂他猪食,亏的刘彧机敏才算没有被杀,何迈自然也没能逃过这位残酷君王的统治。
何迈一向豪爽仗义,养了不少敢死之士,计划趁刘子业出宫游玩时废除废帝,而立晋安王刘子勋为帝。事情败露后,刘子业亲自率兵追杀何迈。当初,沈庆之揭发颜师伯、柳元景的阴谋之后,于是认为同刘子业亲近了,多次言无不尽地规劝刘子业,刘子业渐渐不高兴了,沈庆之害怕了,关起门来不见宾客。
沈庆之曾派亲信范羡到吏部尚书蔡兴宗家,蔡兴宗让范羡对沈庆之说:“公关着门谢绝宾客上门,是躲避那些无休无止上门来请托的人们,像蔡兴宗这种人,不是有求于公的人,怎么也要拒绝不见呢?”
沈庆之于是让范羡邀请蔡兴宗,蔡兴宗前去见沈庆之,于是劝导沈庆之说:“皇帝近来的行为,人伦之道已经丧尽,要想让他按照道德改变行为已不可能。现在他所忌怕的人,只在于公一个人,百姓殷切希望他们所依靠的人,也在于公一人而已。公的威名一向显赫,天下人佩服。现在全朝廷的人惶惶不安,每人心中恐惧,公奋臂指挥的时候谁不响应?如果犹豫不决,只坐观成败,岂止马上就有祸害到来,何况四海之人将把沉重的罪责归于公的身上!我受到公的眷顾非同常人,所以敢言无不尽,愿公仔细考虑我的建议。”
沈庆之说:“我确实知道今日的忧危情况,不再能够自我保全,只要是尽忠事国,始终如一,其他的就托付给天命吧。加上我已告老退回家里,兵权不在手中,尽管想干一番大事,事情也是不会成功。”
蔡兴宗说:“当今心怀计划想奋力举事的人,不是想求取功劳来报赏富贵,正是要摆脱随时可能来的横祸罢了。皇宫中的将帅只听外面的动静,如果有一个人出来首倡大义,则俯仰之间就可以平定。何况公连着几朝统帅,往日的部属遍布在皇宫朝廷。受到公恩德的人也很多,沈攸之这伙人都是公的家人子弟,还怕不听从你?而且公的门徒、部下,都是三吴的勇士,殿中将军陆攸之又是公的同乡。现在废帝东进讨伐贼人,有大量铠甲兵器尚停留在青溪没有发出。公夺取兵器铠甲配发给部下,让陆攸之率领做为前驱,我在尚书省自会率领百官按前代惯例,另外选择贤明君主以奉祀国家,这样天下的事就可以马到成功了。另外,朝廷最近的所作所为,民间已经传说公在参预了,公现在如果不下定决心,当会有在公之前起事的人,那时公也不能免除附和暴君的杀身之祸。听说废帝的车驾多次来过贵府,在府中畅饮大醉滞留很久,又听说废帝来时屏退左右之人,一个人进入内室,这可是万世才能遇到的良机,千万不要错过。”
沈庆之说:“感谢你的至言,但这是一件大事,不是我所能做得到的。等到事情到了头上,我自会以死尽忠的。”
青州刺史沈文秀是沈庆之弟弟的儿子,将要到青州赴任,率领私人部队出城驻扎在白下,也来劝说沈庆之:“皇上这样残暴,祸乱不久就会到来,而沈氏一门受到皇上的宠任,万人都认为我们沈家与皇上是一伙人。而且人心爱憎无常,猜忌狠毒特别厉害,不可预料到灾祸,我们无论是进是退都难避免。现在借着这些部队的力量,干掉他是很容易的,机会难遇,不可错过啊!”
再三对沈庆之说,以至于痛哭流涕,沈庆之到底还是没有同意,沈文秀于是出发赴任。到了废帝杀死何迈,估计沈庆之一定会来进谏,于是事先关闭青溪各座桥梁不让沈庆之进去。沈庆之听说何迈被杀,果然前往,因不能进去而返回。
刘子业于是派遣沈庆之堂兄的儿子直阁将军沈攸之赐给沈庆之毒药,沈庆之不肯喝药,沈攸之就用被子闷死了沈庆之,时年八十岁。沈庆之的儿子侍中沈文叔想逃跑,又怕像太宰刘义恭一样被肢解,就对他弟弟中书郎沈文季说:“我来死,你来报仇。”
于是喝下毒药而死,弟弟秘书郎沈昭明也自刎而死,沈文季挥刀驰马而逃,追赶的人不敢逼得太近,结果得以免死。刘子业谎称沈庆之是病死,于是赠给侍中、太尉的官位,谥号为忠武公,葬礼十分优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