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若莲花处处开(跟着南怀瑾悟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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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静莲花,讲佛教(4)

净饭王命令宫女时刻不离太子,并演奏美妙的音乐,跳优美的舞蹈,竭尽全力讨太子欢心。有一天半夜,悉达多太子醒来,他见到歌舞一天的宫女们都疲倦地睡在周围,每个人都是披头散发、脂粉残脱、袒胸露胯。有的说着梦话流着口水,有的发出鼾声、姿态丑陋,全然不见平时妖艳的姿容。太子不由心中一惊,感叹道:这世界上有许多事物都是虚假的啊!我要解脱掉这一切,我不可再踌躇、再犹豫了。

在二月初八日(中国农历)的午夜,悉达多太子轻轻走进妻子的房间,借着油灯微弱的灯光,他看见妻子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孩子睡得正香,四周围满是鲜花。他非常想在离开之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一下儿子,但他又怕惊醒妻子,所以只得放弃这个念头,在和妻儿默然告别后,毅然转身离开了父亲为他修建的豪华宫殿。

太子来到马厩,唤醒了车匿,叫他牵出一匹名叫犍陟的白色骏马,备上马鞍,一同出城去饮甘露泉水。车匿实际已知他的心意,一时劝阻不住,只好拼命拉住马尾。太子也只好不开宫门,奋勇跃马,连带车匿,飞越北城。在整个皇宫里的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刻,太子跃马出了京城的北门,在白茫茫的月色中,朝山林奔驰而去。南怀瑾先生分析说,这一幕也正是释迦牟尼一生发挥大雄大勇大慈悲的开始,拿它和带甲百万、战无不胜、投鞭断流、叱咤风云的英雄们来相比较,无疑地,这跃马出城出家修道的一举,以视前者的胸襟气概,自有天渊之别。

入山悟道,前路漫漫

通常一般人,便认为佛法是学不到、摸不着、看不见的。哪知“不可思议”正如“我法妙难思”这句话一样,只是一种方法论。

——《中国佛教发展史略》

释迦毅然决然地舍弃王位出家修行,究其原因,有社会方面的影响,也有他个人的认识。释迦所处的时代正是古印度各国之间互相讨伐、并吞,阶级和民族矛盾十分尖锐的时期。他所属的释迦族是一个较为弱小的民族,受到邻国强权的威胁,朝不保夕,时有被灭亡的危险。因而认为世间一切事物和概念都在生与灭中变化着,没有永恒的幸福,而种种痛苦却是无休止的。另外,他又目睹人自有生以后,接踵而来的老、病、死的情景,联想到自己也摆脱不了同样的命运,从而产生了人生难脱苦难的烦恼。他为了在精神上获得解脱之道,终至出家修行。

释迦出城后决心入山问道,他拔剑薙除须发,改穿袈装,以示决心前行修道。他先到了跋伽仙人的苦行林,那里的修行者有的披着草衣,有的身着树皮,或躺在泥土里,或卧在荆棘上,以种种苦行折磨肉体,以求得精神的解脱。南怀瑾先生指出,类似这些印度文化传统中的宗教生活和修道方式,无论婆罗门、瑜伽术,乃至印度教,在释迦出家的前后显然普遍盛行着,直到今日仍流传不衰。释迦问那些苦行者如此苦行的目的,得到的答复是可以赢得升天的福报。释迦认为,苦乐对立,罪福相承,仍然还在轮回往复的樊篱中,并不能解脱生死。苦行诚然可以洁清心志,离绝牵累,但未必就能真正了生脱死,成无上道。因此滞留一宿便离去了。

净饭王听到儿子出家的消息,十分悲伤。因派人劝说无效,便在亲族中选派了憍陈如、阿说示、跋提、十力迦叶、摩诃男拘利等五人伴随他。这就是后来释迦牟尼弟子中著名的先期五大弟子,其中憍陈如为首座。

释迦带着五个随从渡过恒河,到了摩揭陀国的首都王舍城,国王频婆娑罗王很快会见了他,并和他约定“若成道时,愿先见度”。尔后,释迦寻访隐栖在王舍城附近山林的数论派信奉者阿罗逻·迦罗摩和郁罗迦·罗摩子,跟他们学习禅定。释迦开始修习“无想定”。所谓“无想定”的禅定工夫,是以泯灭思想为最高方法。通过修习,释迦实际做到了无思无虑,但认为这并不是真道,因为此种境界也是自心造成的,至于此心主宰的根本为何,仍无所知。于是释迦又学习“非想非非想定”。所谓“非想”,并不是一般普通心理活动的思维妄想。所谓“非非想”,就是做到虽无普通的妄想思维,但还能了然于一切。南怀瑾先生指出,许多人认为禅定工夫到此地步已是高不可攀,实则正落在微细烦恼的见思惑中。释迦提出了问题:非想非非想定处,是有我耶?是无我耶?若说无我,不应说非想非非想;若言有我,便非解脱。因为众生正因为有我,方生诸苦。非想非非想定中,虽然可以使粗的妄想烦恼暂停,但微细的烦恼,依旧存在。若不能舍除我相与我想,何以能达到真正的解脱?所以他又舍此而去。

释迦带领五个随从又来到尼连禅河边的迦耶山苦行林中,和那里的苦行人一起实行极端刻苦的修行。释迦为了寻求解脱,他静坐思维,身不着衣,不避风雨,每日仅食一麦或一麻,坚持不懈达六年之久,身体已极度消瘦,但仍没有找到真正解脱的方法。于是他悟到:当时印度的哲学思想中没有真正能使人达到大彻大悟的道理,自己只是一味的苦行是徒劳无益的,于是他又舍此而去,独自南行。释迦结束苦行后,先到尼连禅河中洗去了他身上六年的积垢,随后接受了河边牧羊女供养的牛奶,恢复了体力。随从他的五个人见他这样做,都以为他放弃了信心和努力,便离开了他,前往波罗奈城的鹿野苑去继续他们的苦行。佛经上说,释迦站在尼连禅河边,手捧铁制的钵多罗(出家人乞食盛饭用的器皿),默念道:“我将此钵投入河中,此钵如能浮出水面并逆水漂行,我就必能在此地彻底觉悟,得到解脱。”当悉达多将钵投入水中后,果然铁钵浮出水面,逆水漂行。

悉达多太子独自一人走到一棵枝叶繁茂的毕钵罗树下,自敷吉祥草座,他面向东方,盘腿静坐,当时发下誓愿:“我如不证菩提(自性正觉)不起此座!”他静思冥索,总结过去修行的经历,重新调整思维方法,深究宇宙间一切现象的规律和人生解脱之道。佛经中记述,魔王害怕释迦真正觉悟,就派了爱欲、乐欲和贪欲三位魔女来殷勤献媚,诱惑太子。但太子对魔女淫荡的挑逗视而不见,毫不动心。魔王见魔女的引诱没有成功,就带领众魔鬼亲自来到释迦座前。魔王威胁他说,如果不立即回到皇宫去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就让他粉身碎骨死在树下。释迦专心修行思考,对魔王的威胁不为所感,“魔女”“魔军”都被他的定力所降伏。

就在这一夜中,释迦逐步证得了神境智证通(神足通)、天眼智证通(天眼通)、天耳智证通(天耳通)、他心智证通(他心通)、宿住随念智证通(宿命通)、漏尽智证通(漏尽通)等六种神通境界,身心自放大光明境。到了十二月初八日(农历)的凌晨,忽然看到明星出现——南怀瑾先生指出,按印度天文学方面的习惯用语,通称太阳为明星——就此豁然大悟,终于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汉译“无上正等正觉”),因此爽然叹道:“异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求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南怀瑾先生总结说,释迦牟尼自二十九岁出家学道,经过六年来的普遍参学,备历艰辛。到了三十五岁,始证得各种神通境界,洞见人类身心潜能的无比妙用和生命的根本;同时睹启明星而悟道,了彻宇宙人生的真谛,爽然叹息:原来如此。当下他就想进入涅槃(寂灭圆明),懒得说法了。因此震动天人,纷纷请求他留形住世,广化众生,他曾经对天人们说过:“止止,我法妙难思。”也正因为他有此一说,使我们可以了解到佛法的奥义所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谓“不可思议”。很明显,释迦悟的是道,道是不可说的,不可思议的。任何宗教或哲学,一般的习惯,都是用思想去推测,或凭情感去信奉它,讨论它。思想推测就是“思”,情感信奉或讨论就是“议”。如果只从思想或情感议论来求证宇宙人生的真谛,那无异是背道而驰,真有“妙难思”之感了。“妙难思”和“不可思议”这一句话,正是指出一般人们在方法上的错误,并非说是“不能思议”!只要我们拿身心去实证,不用思议去推测,就可到达我们自性本来具备的正觉佛境了。

师道尊严,众生平等

在佛教经典上,释迦牟尼有世尊、如来、天人师、一切智、佛等等,通常十个或更多的别号,但除“世尊”一名外,大部分的称谓,都充满了慈悲救世,和师道尊严的格调,少有唯我独为万物主的观念。

——《中国佛教发展史略》

释迦牟尼成佛后,就以大慈悲的心情、博大精深的智慧、不畏艰苦的精神,开始了四十余年不间断的弘扬佛法、教化众生的活动。他最初是到波罗奈城的鹿野苑说法,化度随侍过他的五个侍者憍陈如等人。五人先后都得到悟解,便在佛的教法中出家修道,即名“比丘”,这也是释迦牟尼行教的开始。

释迦牟尼当初出家的目的,是为了寻求解脱生老病死等痛苦之道。他在鹿野苑第一次说法时,以浅显的语言、生动的比喻,讲述如何修道才能解脱烦恼永离苦海的真理。他的第一次说法,佛语名为“初转法轮”。为什么叫转法轮呢?“轮”是印度古代战争中用的一种武器,它的形状像个轮子。印度古代有一种传说,征服四方的大王叫做转轮王。转轮王出世时,空中就出现此轮,预示他前途无敌,这里用轮来比喻佛所说的法。佛的法轮出现在世上,一切不正确的见解,不善的法都将破碎无余,所以把说佛法叫做“转法轮”。

从这时起,佛教开始具备了组成宗教团体的三个要素:领袖、理论、参加人员。这三个要素佛教称为“三宝”:佛陀是佛宝;佛所说的佛法是法宝;佛的出家弟子的团体——僧伽是僧宝。之所以称之为宝,是因为它能够令大众止恶行善、离苦得乐,是极为尊贵的意思。释迦牟尼开悟得道成为佛陀,形成了自己独特认识世界的观念,在鹿野苑初转法轮,使憍陈如等五人皈依佛,成为出家弟子,于是形成了僧伽,所以“初转法轮”也是佛教具足三宝的开始。

释迦毫无差别地提供了解脱之法,并认为人人都可以做到,或自力,或师导;众生平等,人人皆可成佛。对于这一点,南怀瑾先生就其与儒家思想的联系作出了分析。他认为这同儒家的“民吾胞也,物吾与也”,乃至理学家所提倡的“人人可为尧舜”的观念实为同出而异名。释迦教理的众生平等,佛我一如的说法,可谓是耀古腾今、彻底平等的思想,同时他以身作则,在他亲身领导学者集团的僧侣中,无论出身贵贱,一律平等,唯德行而重。也许有人认为既说平等,就会流于是非不辨,善恶不分。这可不能误解,释迦说的是性(本)相(用)本体的平等,至于达到平等的境界,仍然需要善恶的分野,与为善去恶的修养,所以为除恶而向善,为去恶人而为众善的作为,正是莫大的功德,并不自相矛盾,这又与儒家所说的“汤武一怒而安天下”的意义,大有殊途同归的旨趣。

几千年来的时间,全世界的人类,由宗教到哲学,由哲学到科学,对于人类自己切身的生命来源问题,仍在寻求、迷惘、争辩之中。印度上古宗教哲学,对于宇宙人生生命真谛的追求,各自别有见地,各自别有安心立命的方法,而且都认为已经得到清净解脱的究竟法门。对于这些问题,南怀瑾先生认为释迦牟尼作了一个调和裁定的结论。释迦认为宇宙万有生命的现象,都是因缘集合而生,其中并无一个有主宰的作用。缘生而起,缘尽而散,而宇宙生命最初也是最终的功能,是心物同体的。倘若以宗教的眼光从神圣的角度去审视,可将其称为佛、天、主、神等任何超人格化的神圣称呼;倘若从理性的角度看,也可称之为性、心、理、道,或法界等等称呼;倘若从人类习惯观念的角度去看,也可称其为法身——生命本源的无尽法身。总之,从体上来说,他是以空为体的;从相上来说,他是以宇宙万有之相状为相的;从用上来说,宇宙万有一切的作用,都是他的起用。他譬如一个大海,海水起的波浪,便如因缘所生的宇宙世界;波浪上的泡沫,便如因缘所生众生形成的个别自身,虽然波浪泡沫现象各有不同,始终不离一个水的自性,但譬喻只限于比喻,譬喻并不就是本体的自性。

释迦牟尼的伟大,正在于他以清澈的眼光审视人类自身存在,以全宇宙为坐标,冷静地反思人类自身的境况及人在宇宙中的地位,毫不掩饰地揭示人类生老病死、诸苦交攻的缺陷和种种社会弊病,指明人存在的根本问题,唤起对这一问题的重视和解决。且不论其答案如何,仅这种对自己文明的清醒自觉,这种对人生大本的关注和对人生缺陷的揭露,便永远值得人类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