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无法剥夺，我的态度
命运，虚无缥缈，在没有将人逼到绝境时从不显露行迹。
或者说，即使有人预先窥到了它的行迹，也会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噩梦，是个幻觉，是个玩笑，不会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直到噩梦、幻觉、玩笑通通成为现实，一切的侥幸都在显露了行迹的命运怪兽前，被狠狠地、毫不留情地、轻而易举地击打成粉碎。
我……就是如此。
曾经有份侥幸潜藏在我的心中，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可以化险为夷的侥幸，而是如果我真真正正竭尽全力地按剧本去做了，就可以顺理成章化险为夷，换来圆满或者至少不是那么糟糕至极的结局。
通过卖力地表演，换来结局的降临。
付出，然后获得回报。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人生有时候也是一场买卖。
这就是我的侥幸。
卖力的表演，是在取悦谁？又是和谁在做人生的交易？
命运。
这是对命运的侥幸。
我一直不敢面对这份侥幸的存在，一直对它视而不见，更不敢去怀疑它的虚假和荒谬之处。
现在，命运到来之际，这份侥幸以完全粉碎的姿态，出现在我的眼前。
连同对未来的希望、愿望、祈求、奢求，对苦难的敬畏，对命运的颂扬等等一切被我承认存在，与潜藏的侥幸相缠绕牵扯的诸多东西，也都一起在我心中粉碎了。
我甚至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粉碎了。
肉体呢，似乎也粉碎了吧……感觉不到了呢……
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虚无，在来袭的命运巨兽前毫无用处，它强大，冰冷无情，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要将我吞下去的决心和意志……
我做不到阻拦它，我也不想再做什么了……
自欺欺人的感觉很好吗？欺骗自己命运巨兽其实不打算吃我，就是和我玩耍一下，只要我陪它玩得高兴，就不会来吃我，起码是不会立刻来吃……
接着抱有希望和侥幸，百般去挣扎努力，最终却发现一切只是徒劳，不，不仅仅是徒劳，还是个笑话，上蹿下跳，丑态百出的笑话……
就好像在命运巨兽吞噬自己之前，还要用自己的行为搏它一笑，让它的胃口更好一些似的……
真是太恶心了……
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要做好了……
人生如坐荆棘，一动即苦，不若不动……
反正左右都是被吃，一动还会被笑话，那就不动好了……
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不知不觉已经在我的口中和脑海中都停歇了。
嗯，大概是我已经认清了，这确实是我的命运吧……
被命运吃掉，这大概就是我的命运……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属于我的结局降临。
脑海中似乎闪过了无数的画面，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似乎过了好久，又似乎还停留在那个瞬间。
我睁开了眼睛。
因为面前似乎发生了变化。
变化不是来自于别人，也不是来自于命运，而是来自于我自己。
来自我似乎早已经失去了感应的身体。
你在干什么呢？
我问着自己游戏中的身体。
为什么还不放弃呢？不知道一切都是徒劳的吗？
为什么还要去挣扎呢……
是不甘心吗？确实，对这样的结局我也曾经不甘心呢……但是，没有用啊，不甘心也没有用啊……
没有用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做得越多，来自命运的嘲笑也就越多，你作为人受到的侮辱也就越重……
结局却仍旧不会有丝毫改变……
所以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你这重新燃起的，是剑意吗？
很强大的剑意啊……比我平日里聚拢起来的要庞大，要凝练……但是和那柄剑上微微倾泻出的一丝剑意，都恐怕无法相比……
哦，又强大了，似乎可以和那一丝剑意相比了，但仍然没有用……
你又重新开始流泪了么？我却好像感觉不到什么悲伤了呢……
是你终于开始接受这样的结局了么？和我一样……
但为什么你的剑意反而又强大了呢？你依旧有着那样的意志吗？
你的手将粗糙的木剑握得更紧了……不管马上就要由粗糙的木剑上传递而来的死亡震荡吗？
多么，不明智啊……
多么，倔强啊……
和之前的我一模一样……
不，你就是我吧……
尽管我已经在接受这个结局，但其实我还是不愿意接受的吧……
并不是抱有希望，也并不是不能接受……
仅仅只是不愿意这么接受吧……
作为我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作为一个曾经存在过的肉体，曾经存在过的灵魂，曾经幸福过、痛苦过、绝望过的……人……
所以我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嗯，仅仅就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作为命运，你可以强大到随意摆布我，可以恶劣到随意玩弄我，可以给予我希望，然后拿去，可以从我的崩溃中获得无上的乐趣……
只因为你强大，我弱小……你就可以这么做……
对，我承认作为命运的你强大，作为人类的我弱小，你也确实可以这么做……随便怎么做都可以……
但是，在最终的结局到来之前……
我仍旧要用我的行为，说明我其实是不愿意接受如你这样的命运，如你规划好的结局的。
对，我就是不愿意。
这就是我的态度……这只是我的态度……
你可以剥夺我的幸福，可以剥夺我作为人类的一切美好品质，坚强，勇敢，宽容，乐观……你也可以剥夺我作为人类的一切负面情绪，恐惧，绝望，悲伤，痛苦……
这些都可以，随便你剥夺……我作为人类的尊严，你也可以剥夺……
但我的态度，你不可以……
我就是不愿意，无论如何不愿意。
并不是不甘心，也不会再抱以侥幸，只是最单纯，最基本的态度而已……
你即使把我的一切都剥夺而去，甚至把我存在过的痕迹也剥夺而去……
我也依旧是这个态度……
用我的实际行动表达出的态度……
空前强大的剑意在我的心中，身体周围，粗糙的木剑上汇聚了起来，不必再凝练了，在这种状况，在这种状态下依旧能汇聚起来的剑意，那是最精纯不过的剑意，是和我的态度一样最最纯粹不过的东西……
所以，现在我要做的事情，大概也是最后的事情，那就是……
向着命运宣告吧，我最后的态度！